高钜含恨道:“从前他风光时,我们不曾沾过光,还要天天担惊受怕,生怕什么时候就被那贱人和她的儿子暗中害了!即使他真的坐上了那张椅子,于我们母子也无甚好处。可他坏了事,我们就要跟着受连累。这叫什么道理?!”
张夫人叹道:“你是他的儿子,承自他的血脉,他坏了事,自然就要跟着受牵连。这是理所当然的,我的儿,你不要再埋怨了。如今的日子也算不错,虽然出不去,但不必再担惊受怕,更不用担心有什么人会来暗算我们,我们母子相依为命,日子也算过得安乐。我如今只盼着什么时候你身子好些,我就上书皇上,求个恩典,让他给你寻个媳妇。也不求什么名门淑女,只要是清白人家出来的,相貌端正,身子康健,明白事理,能给你生儿育女,开枝散叶,我就心满意足了。”
高钜微微红了眼,低下了头。母亲长年病弱,从前在王府也甚少出门,因此困在瀛台的生活对她而言并不算难熬。可是他不一样,他再体弱,也是男儿,是太祖皇帝的子孙!从前身体好的时候,他也曾策马扬鞭于旷野,他也曾与同龄人肆意游乐,他曾见识过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宽广。瀛台这么小小的一座岛,他要在此被困一生,这种日子他想一想都要发疯了,只盼着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可是他知道,他出不去了。就因为那个从来没有爱护关心过他,对他只有冷淡和嫌弃的父亲,他这辈子只能被困在瀛台上。这叫他如何甘心?!
他好恨,却不知该恨谁。恨谋逆的父亲?他已经死了。恨认了命又叫他认命的母亲?母亲是世上仅有会关心他的亲人。恨幽禁他的皇帝?可皇帝让他活下来了,这是他生命中最大的惊喜。他不知道还有谁可以去恨。
瀛台的生活是那么的漫长孤寂,若没有恨去支持着,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他今年才十八岁,大好人生刚刚开始。可是他的人生已经结束了。
高钜两眼无神,如同游魂一般,走到了临水处。阳光明媚,照得岛上的花草也格外青翠鲜艳,可他的眼里却没有美景,他只是呆滞地往前看着,看着水的那一边,代表着自由的陆地。
远处响起一阵喧哗,他没有动。他知道,如果是宫里来了旨意,总有人会来找他的。但是迟迟没有人找他,喧哗声也很快平息下去了。
他在岸边一直站到了双脚冰冷,方才再次游魂一般,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侍女给他倒了热茶,又送了热粥来。他平日根本不能依时用一日三餐,只能隔上两个时辰,就用一回粥食,还得是清淡平和的,一点油腻都受不住。哪日吃错了东西,就要病上十天半月的。这样破败的身体,自从父亲的侧妃田氏所生的弟弟受到父亲夸奖看重以来,就一直困扰着他,他早已习惯了。
侍女小声跟他报告方才发生的事:“好象有人想要潜入岛上,被看守发现,就立刻逃走了。看守四处搜遍,都不见踪影,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高钜原有些心不在焉,但听完侍女的最后一句话,他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有人企图潜入瀛台的消息很快就报进了宫中。但皇帝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只是命人加强瀛台一带的巡视,既没有添加护卫人手,也没有对瀛台中被囚的那对母子有何指示,甚至没跟太后提一句,仿佛这是一件再微不足道的事一般。然而消息还是传开了。朝臣们不知打哪里听说了这个消息,有些自认是今上死忠的臣子,便给皇帝上书,要求处死谋逆罪人,其实就是在暗示颖王妃与世子。他们觉得,不管那潜入的人有什么目的,肯定跟岛上住的人脱不了干系。这些逆党还能干什么好事?与其留着颖王妃与世子为祸,不如早早处死了干净。反正他们二人确实是罪王的原配正室与嫡长子,早就该死的。
皇帝对此不置可否,反而要求群臣将心力都放在灾区善后诸事上。有眼色的臣子自然知道皇帝不欲纠缠此事,也就不提了,只有一些爱较真的御史,还在坚持不停上书,要求铲除祸根。近日有些流言在市面上流传着,朝中有点脑子的官员都清楚,广平王绝不可能是背后的始作俑者,散播谣言的人很可能是打着让皇帝兄弟自相残杀的主意,自然不会跟着起哄。但他们也明白,有这种谣言存在,定是有人在暗中图谋不轨。为了避免有人利用颖王之子再起谋逆之举,铲除祸根是非常有必要的。只是皇帝不理会,他们也不好逼得太紧了。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祸根”渐渐地不再局限于颖王妃与世子两人,连山阴侯都被提到了,还有一些曾经参与谋逆却保住了性命的家族,一些家眷子孙不曾送命的人家……最后,还有人提到,会有人窥视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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