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该死的爱,几十年纠缠,千百次设想,我对你依旧束手无策。
“灵儿……是关浩声母家亲戚的孩子,家贫难顾,血缘渊源,生得与关浩声极之肖似,所以……七年前,我与关晓声约定,领养了这孩子。改她原本姓名‘杨灵’作张灵。”大卫一口气解释出来,生怕说慢一句,相荣的伤已经深了数分。
他爱孩子,孩子总是清白无辜,是世上的希望之所在。
可是,他自始至终,挚爱的只有一个相荣,相荣,你是我的希望之所在。
十七年了,十年过后,又是七年时光,没有一天,我不曾怀抱着希望不肯放手。
终于等到你回转头。
灵儿捧了花瓶进来,到关晓声身旁定住,咬耳朵道:“妈妈,那个伯伯在哭呢。”
还是那双桃花眼,微微耷拉的眼角,似花瓣开过仲春后的疲惫,眼睛里头,盛满太多歉疚、感慨、心疼、苦涩,还有爱。多到盛不住,一行行缓落,是一行行心意透明的诗歌。
大卫……相荣心里叹过这一句,已经再无言语,只能伸过手去,将大卫的手握在手心,手掌相贴、十指相缠、因缘线索终究相连。
关晓声接过花瓶,放在桌上,先推灵儿,悄悄声道:“我们出去吧,让爸爸和伯伯说话。”
女儿走在前,到得门边,关晓声重又回转身,手中举起一个以火漆封口的信封,向大卫道:“这个东西,你再用不着了吧?我拿去烧掉。”
又笑了笑:“这可不能算我有负所托,我们两个的前账,依旧是了清掉了。”
“你会带过来,当然知道我是会答应的。”大卫满不在乎,只拉紧一个相荣,现下自己一生的珍宝失而复得,其他的,还有什么好在乎?
这是什么哑谜?覃相荣搁置多年的好奇心,终于又找了回来。还是老样子啊,大卫的一切都想知道。
“领养灵儿的时候,同关晓声订了约,难得有能够向这女人提条件的机会。”不用相荣发问,大卫已经柔声说起来,“我要她待我百年之后,才将信封打开,把里面写好的……一首词,刻在我墓碑背后。”
“什么词?”相荣心里咚咚直跳,“调寄哪一支?”
“鹧鸪天。”大卫扣住覃相荣的手,摇头轻笑,将一首原本哀怨缠绵的词,念得喜气洋洋:
沉醉尊前梦色绯,彷徨明月照空帏。
杏花疏影吹淇奥,杨柳堆烟歌采薇。
怀昨是,叹今非,
剩将霜鬓对斜晖。
无情牢锁多情客,不问覃郎胡不归。
三个月之后的某一天,都会里各大报纸的文学版块,均刊载了一则消息,不大、不小、不显眼、不低落:旅加著名作家覃相荣回流,加入大卫出版社。
欢迎酒会快要开始,酒店房间里面,一双有些风霜痕迹但依旧修长有力的手,正在扣起一对金色袖扣,袖口里头细看进去,一圈圈齿痕密布。另一双光阴珍爱未曾磨砺的手伸过来,小小白皙手腕再往下的皮肤,看得到吸吮出的红痕,十指灵巧,替那人扣上。
手挽住手,再不害怕,门开了,两个人相视一笑,走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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