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色的舞池边,垂着手,望着他,落下一滴混了脂粉的泪。
三
鸣柳买了洁妮的出街钟,让她风光无限的出了舞厅大门。洁妮没有笑意,面上悲伤而痴情。痴情不见得是真,悲伤却是肯定--鸣柳这位绅士而阔绰的老主顾,勾起了她太多的往昔回忆。她的回忆像是这夜间的霓虹,五光十色落下来,扑出一个浓黑的影子。影子悄然无声,罩在落了烟头与口香糖的马路上,是无可破解的藏污纳垢,是她永生永世的跟随者。
“鸣柳……”她挽着他的手,想对他诉说思念与情爱,腹中打满了稿子,准备了天衣无缝的谎言,可出口却只是低低的叫了他的名。她在上海的夜色中见到了鸣柳的眼,于是一瞬间忘记了谎言。
“孔雀绿很衬你。”鸣柳只是笑着对她讲:“上海的小姐们,很少有穿的好看。总觉得一穿,皮肤就泛了黄色。味道不对了。”
“我一定也泛了黄色,下次不穿了。”洁妮低下头,露出长而细的一段脖颈。肩上却披着橙红的狐狸披肩。这样相冲而又刺激的颜色,她却穿的服帖,令人恍惚觉得,她定然是风月场中的性情中人,是愿意守着百宝箱痴等穷苦才子的。
“你穿倒是好看。”鸣柳笑笑讲,见到了洁妮眼尾五光十色的岁月痕。
鸣柳也不讲要去哪里,只是挽着洁妮走着。今夜的月光有些昏,像个剥出来的鸭蛋黄,黄外一圈模糊界限。洁妮透过梧桐的枝干看月亮,鸣柳便与他一同看。
“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她看着月亮讲起:“别人告诉我,你去了河南。后来河南打起来。我每天都在想,如果你能平平安安,我让我改信耶稣也无所谓……我以为你不会再回来了。”
“我回来了。”
“恩……你回来了……”
“可还是要走。来做生意,有一批药要转码头,转好了,就要回去了。”夜里起了风了,鸣柳把洁妮搂到怀里,长而冰的风衣的下摆贴到洁妮的小腿上。
“一批药,怎么要亲自来转……”洁妮心里想:“或许不是药……军火……应该是大买卖。”
“天太冷了,找个地方坐坐。我请你喝粥。”鸣柳依然搂着洁妮,并未察觉洁妮片刻的走神。
她略微有些吃惊,以为他会请她喝咖啡。她想他这样一等一西式的人,居然会在夜里请女人喝粥。
“夜里吃点好克化的东西。”他解释着讲起来:“以前不讲究,会在夜里喝咖啡赶论文。后来就不行了,到了河南,胃不好躺了好几天。再也不敢这样伤了。我大概是老了。”
“怎么会。”她并不多讲,只是握住了鸣柳的手,轻轻的靠到他怀里去了。
“这次来做生意……也想见见你。”鸣柳笑着讲:“这些年不踏实,总觉得愧对一些人。现在好了。”他回握住洁妮手,讲的很随意,却是一种不经意间吐真言的效果。他感到洁妮的手轻轻颤抖。洁妮似乎有话对他讲,他却装作不知。
他希望洁妮在这一瞬间爱上自己,然而是否爱上,他都要当做不知,当做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单恋。这样才能让女人心欢,又心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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