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旁边翻阅一本泛黄的小册子,册子上满满都是一句句对仗工整,喜庆吉祥的春联。米怀乐来了兴致,跑过去看,只见玄黑的柳体行书,在父亲抑扬顿挫的笔尖渐渐形成,闻着徽墨淡淡的幽香,听着母亲柔美的声音逐字逐句地念出父亲写的字,幼小的他觉得农历新年是那么美好。父亲贴好春联,抱他在腿上,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怀乐,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给你取这个名字吗?”
米怀乐摇头,不解地眨着亮汪汪的大眼睛:“为什么呢?”
“因为你刚生下来的时候哭得太厉害太伤心了,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爸爸妈妈希望你把所有的悲伤都在那个时候用完,心怀快乐的过你的人生。”
年幼的米怀乐点点头,又不太确定地摇摇头,他不知道什么叫心怀快乐,但他看到父亲笑了,那笑容是那么慈爱,那么温暖,那么让他安心。
妈妈从厨房里端出热腾腾的饺子,米怀乐高兴的拍手,捏了一个吹凉了塞进米怀乐嘴里,鲜香软糯的味道让他满足地眯起眼睛,妈妈伸手刮一下他红红的鼻头,逗他道:“如果有一天爸爸妈妈分开了,你跟着谁?”
“嗯……”米怀乐抿紧粉嘟嘟的嘴唇认真地道,“当然是跟着妈妈。”
“哦?为什么呢?”母亲含笑地睨一眼父亲,又望向米怀乐等他回答。
“因为妈妈会给乐乐做好多好吃的东西,妈妈还会给乐乐讲好听的故事,”母亲难掩失望,叹口气问,“唉!就因为这个所以乐乐才选择妈妈吗?”
“不,不……”米怀乐急忙摆手,“最重要的是,乐乐爱妈妈。”
闻言,父亲爽朗地笑起来,母亲高兴地捧起米怀乐的小脸亲个不停:“爸爸妈妈答应乐乐,我们一家人永远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父亲的承诺,最终没有实现,独自生活的米怀乐常常想起小时候爸爸对他说过的这句话:永远在一起,永远不分开。可是永远有多远?是我们能走到的尽头,还是我们能想象到的时间?永远又拿什么来衡量?难道用生与死做了断,还是至死不渝沧海桑田的羁绊?永远又岂是如蝼蚁一般的我们所能拥有?那些隐晦的生涩的不敢轻言的词语,琢磨在唇齿之间,噬咬着我们的心,我们的爱,我们的情意,独独唯有永远,是我们难以触碰,不可企及的神谕,是背离于我们的存在。
米怀乐忘不了父亲那宽厚的手掌亲昵地拍打着他,忘不了母亲那轻柔的吻落在他脸颊。
昨日如梦,梦醒时一片凉薄。
睡了很久,太久了……是该清醒的时候。米怀乐猛地睁开眼,头皮痒得难受,他抬起手挠挠,竟摸到一条寸来长结了茄的大口子。那疤痕凹凹凸凸地横亘在刚冒头的短发里,昭示着创伤的严重。零星片段在他脑子里重组,串联成整个受伤的过程。他不安地坐起来抬腿下床,突然脚下一软,跪倒在地上。声响惊动了门外看护的人,忙拉开门小跑进屋。来人瞅了他一眼,又慌忙奔出去。
米怀乐听到那人在打电话。是要把他的情况报告给谁听吗?他环顾四周,入眼的都是他不熟悉的景物。既然是车祸受伤,那么他现在应该躺在医院才对,这里怎么看都像是一处普通民宅。是谁救了他,把他安排在这里修养?米怀乐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周浦江。多思无益,他索性放下心来等那个能为他说明这一切状况的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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