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马又飘起小雨,灰色的天空和赭石色的瓦片默默相对,公寓对面的公园空无一人。雨丝像银亮的细线,打在初春的梧桐叶上,碧绿得令人惊心。
ⅩⅤ.梦魂
1936年4月,罗马的雨始终未停。
以利亚在绵长的心碎中锁上公寓的门。
他在旅行包里只放了几套换洗的衣服,出境的证件,所剩无几的钱,夹满剪报的笔记本和一张塔罗牌。他坐上了前往柏林的火车。在那个年代,燃煤火车是陆地上最快的交通工具,一天一夜之后,他晕头转向地站在柏林中央火车站的大拱顶下,有些凄惶无助。
这天之前以利亚从未到过柏林,也没有踏上过德意志的土地,如今他要去的地方离柏林还有五百多公里曲折的车程。以利亚费尽了力气,终于在升天节之前到达曼海姆。
根据他抄在笔记本里的地址,他找到城东的普度小区,以利亚给这个地址写去好几封信,雷米·福林斯特却一封也没回,从地名判断这并不是一个假地址,以利亚想也许福林斯特又遇上了什么麻烦。
他敲开一扇木质的铜格子门,门扉上还挂着圣诞节的常青花环,花环上的红玫瑰早已干枯发黑,铃铛的颜色也黯淡如灰。
出乎以利亚的意料,门很快地开了。迎接他的是一个金发妇人,四五十岁左右,围着暖和的羊绒披肩,礼貌地将他请进门。
“我知道您会来。”在以利亚做完自我介绍后,妇人亲切地把他带进餐厅,给他端上富有德国特色的花果茶和扭结饼。她笑眯眯地坐在以利亚对面,“雷米临走之前告诉过我,您可能会来找他,如果您来了,就让我把他在费加罗报的记者证给您。”金发妇人从收音机柜下面翻出一个铁匣子,把记者证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交给以利亚。
“他说他能帮您的只有这么一点,您如果想继续打听皮翁比诺监狱的事情,可以用他的记者证向当地治安大队提出申请。”金发妇人看向以利亚的眼神非常慈祥,如同在看自己的孩子。
“您是雷米·福林斯特的母亲?”
“是的。”
以利亚心里升起一团疑云,他犹豫片刻,又问:“您的儿子去哪里了?”
福林斯特夫人端庄而娴雅地微笑着。
过了好一会,她慢慢地说:“有人告诉我他在慕尼黑被枪杀了。”
以利亚愣在餐桌前。
金发女人显得那么镇定,安宁,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对这一天早有预感。”福林斯特夫人平静地说,“他是怕连累到我,才匆匆忙忙离开。在他眼里,正义和真相远比生命重要。我想我应该理解他的。”
以利亚只好点点头。
“您能留下来和我一起度过升天节吗?”福林斯特夫人温柔地邀请道,慈爱的目光落在以利亚身上,令以利亚浑身发冷。
“对不起……”以利亚站起来,福林斯特夫人善解人意地为他开门。
以利亚心慌意乱地与她告别,走出小区的巷口,他回头看去,福林斯特夫人依旧伫立在挂着常青花环的木门前目送他,柔和的金发在阳光下美得忧伤。
以利亚害怕她的眼神。他怕她那种理解和怜悯的目光。他不要这种被害人的身份。
怀抱着最后一缕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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