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日子漫长的像是过了一个冬季。有一天他站在我面前吿诉我,能出去了,二月红,我带你走。衣不蔽体的被裹进大氅里,有力的臂弯横抱着我撑着所有重量,吃力的环住他的脖子,终于出了这戒毒室,得以重见天日。
是个阴天,门外下着雪,他抱我穿过石子路,经过圆形拱门时我央他多停留一会儿,我不怕冷的。
伸出手掌接着细碎的雪花片,寒冻像舌头一样从指尖舔上来,苍白无血色的手心不一会儿就冰凉的透彻,以致接住的雪不再融化。他扯过披风裹住我的胳膊,暖和的里子,刮蹭着湿漉漉的胳膊。
睁开眼吞咬这正常的世界:没有铁链,没有血染的纱布,没有晃悠的马灯,没有酒精的味道——真想死在这里,真想。
戒毒以后的身子缓慢的开始被呼吸抽走气力,看不出来,但自己能感觉得到。从神经末梢开始撤走的生命力,更加证实了“活不过冬天”这个想法。
他开始对我多上了一份心,但这半死不活的模样,我不愿再坚持。
下辈子投胎好人家吧,只希望来生不再是伶人娈童,说得不好听些,来世不要再做那戏子娼妓。
属于张启山身上的人性似乎多了分生气,只要不拿从前作比较,他可真算的上大慈大悲。
不再被铁链束缚着,得了有窗儿的审讯室。下通烟道,整间屋子都是暖和的。
似乎每日一有时间便过来,也不怎么动刑。到了晚上便会走,不再碰我,会摸着我的头发吿诉我踏实安睡,明日再来。
来时经常会带点小玩意儿。西街巷口糕点铺子的热点心,一罐清甜的东洋糖果,一串路边白扎子上插的冰糖葫芦,甚至是一根墨玉发簪。
会抱怨一下他多话而疑心重的副官。
“小小年纪搞得比老头子都阴沉,定是娘胎里吃过藏红花。”
也会和我逗趣儿。
“红老板可否赏脸再来一曲?”
郁郁寡欢的日子被他冲淡稀释不少,寡淡的笑笑,我甚至对未来生活有了憧憬。
回顾情史便发觉这是戏中不能再俗套的桥段,若是搬上戏台恐怕都不会叫座。冷眼看他来他走,一片真心却换作他人冷眼。而终遍体鱗伤的人儿眷属,接下来就该满堂喝彩,演了一辈子,谢幕罢。
有时他抱着我,我会闻到他衬衣上的胭脂奶香气。打趣的问他是哪家的孩子被他给糟蹋了,他不以为然,包着我的手,用手背磨蹭他硬硬的胡茬。反咬道:“怕伤了你,只好去糟蹋别家的好白菜。”
那个,或那些我不曾认识的孩子,我只想规劝你,早当了浮烟一把罢,于你收了心便是最好的结果。
坐在门口的太师椅上,透过铁栅栏看到走廊。他就是从走廊的另一端开始出现的,身上覆着冬日里的寒凉气,把那马灯的光摇得都散碎了。清淡的烟草味在藏在袖口里,推门的时候从手指关节处散发来。微微笑着俯下身子抱住我,从椅子上抱入他怀里,身上的寒气混着胭脂的味道窜进鼻尖,引得胸腔咳嗽几声。
“甚是想念。”他偶尔会说,声音从耳后传来,温热的呼吸落在脖颈上,我惊讶于他的坦白。
—晃半月过去,他渐渐来得不勤。我坐在门口一坐一天,说不清是在做什么。审讯员打趣儿问我,莫不是在等军座?
对啊,除了这个我还能做什么?顺顺头发,冷风灌进来又是一阵咳嗽。那次的辣椒水伤了肺,不过倒也不指望痊愈。蜷进大氅里,鼻子埋进毛领子中,很软,很想念。
我情愿相信审讯员吿诉我的,他不来是战况不乐观的缘故。
“二月红,忘了罢。”
那个在唱戏的人吿诉我。
讪笑居然當有那般有恃无恐的心态,真是胆大包天。胭脂气包裹着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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