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面团任他揉圆搓扁。他自己做奴才上瘾,也想让别人尝尝做奴才的滋味!
可惜我朋友对他种种阴谋算计,毫无察觉。晚上一回客栈,就见他在那男人房中,不知啰啰嗦嗦地要他学甚么。那男人靠在床头,懒懒道:“你的功夫好,自己护着我也好,教柳儿也好,非要我学做甚么?我笨得很,是学不会的。”我朋友急道:“只一招便好。别人总有护不到的地方,倘若你又跟今天一样,我……我……”那男人看他犯窘,甚是得意,问道:“只一招?”这才慢吞吞起身。我朋友成名已垂十载,哭着跪着求他教功夫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今天却要他求别人学功夫。
当下我朋友比划道:“下次别人要是袭你胸口,无论他用的是掌力刀剑,都可如此这般,不躲不避,拗住他手腕。”两人拆了一次,那男人喜道:“这一招藏锋于拙,全无花俏,很是合我胃口。有什么名目没有?”我朋友道:“叫‘翩然惊鸿’。”那男人赞道:“好名字!”
我听到这个名字,一时僵在了门口。耳中只听见两人笑语之声,却是什么拆招了?练了十几次,两个人动作愈来愈慢,声音愈来愈低,终于房中一片静寂,我朋友从后面抱住了那男人。一时之间,两人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那男人轻笑道:“别人若使出这一招来,我又该如何化解?”
这种郎情妾意的时节,我原该马上走开,但不知怎的,一双脚就像钉在了地下,竟而移动不了半分。只听我朋友仿佛叹息、又似咬牙切齿地说道:“沈郁,我宁可现在死了,也不要看见第二个人这样对你。”那男人微微低头,垂下头发,握住了他的手。那一刻,我浑身血液,几乎都凝固了。
唉,你们伸着脖子做甚么?就在此时,那少年突然莽莽撞撞地奔了过来,闯进门去。他高举着一瓶伤药,显得十分无辜,还眨着眼睛问我朋友:“师父,我是不是来得不巧?”我朋友苦笑道:“没有,没有。”他要是有意,天下甚么东西阻挡得了?但他用情太深,竟不敢越雷池一步。大好良机,就此白白错过啦!
(丁贫笑道:“幸而小孩儿们都回家去了,不然看你臊不臊得慌?”)
臊甚么?情之况味,贵乎自然,像他们这般扭扭捏捏、纠缠盘结,实在没意思得很!之后我们在秭归盘桓几日,大家对新盟主自然要十分殷勤,其中又以董杏儿一家尤甚。我一日笑言:“董家做好大的人情,怕是要从这里选一位东床佳婿。”那男人佯作恍然,说:“怪不得叫我自个儿练功夫,原来早有了家室之念。嗯,做了武林盟主的人么,自是需一位贤妻相伴。伉俪情深,羡煞旁人!”一句话气得我朋友摔桌掀碗,直说不做了。那男人又说:“这位子果然累人,原不如你清风美人、四海为家的逍遥。好,大家这就散了罢!”我朋友又指天咒日,说死也要死在黑岩令旗之下。那男人撒娇撒痴,把我朋友耍得一时喜、一时狂,旁人见了都暗暗摇头。那蓝梦欢一派却也好笑,又搬出甚么“手刃奸佞,取其首级,以之服天下人”的调调来,说要诛却奸佞,才能正式即位。他们坐不到这位子,也不想别人安安稳稳地坐着,连自己以前驳斥的玩意儿也捡起来说了。同盟首脑因此重新集议,那男人忽然笑道:“却常,你以后若见到那佞臣时,问他一句话不问?”我抢着说:“当然一刀杀了,有什么好问的?”那男人不看我,只盯着我朋友,道:“难道你不想问问他施清惠案的真相?”董杏儿在旁道:“公子,施案天下早有定论。”那男人道:“天下定论,也未必就是真。”
我朋友对他言听计从,当下便说:“到时我问他就是了。”那男人道:“记住你今日之言,决不可忘了!”他对这件事如此关心,我很是奇怪。那一天下午,一人一骑来到我们住的院子外头,声称有急信送给沈公子。那男人展信一看,脸色立变。他儿子问道缘故,他握信的手微微颤抖,说:“你聂叔叔出事了。”他儿子忙道:“那我们赶紧回去罢!”他跟那骑者说了几句,那人跪地一拜,牵马过街,绝尘而去。那人虽然身穿便服,但马腿上打着官印,决计不错,我心中更加疑虑重重。傍晚时分,他们父子二人就告辞走了。不几天,那少年差人送了一堆礼物来,称家严已经走远,恩师无需挂念。他送别的东西也就罢了,独独在些寻常物里放了一对碍眼之极的缠丝血玉化龙鱼。那对鱼儿通体由一块大玉雕成,纹饰色泽,居然跟绥江的白背一模一样。鱼眼殷红如血,鱼口微张,其中仿佛刻得有字。我欲瞧个仔细时,我朋友一把就夺了回去。哈,他不给我看,难道我就猜不到他们那些腻腻歪歪的言语?我朋友得了这对东西,也不知多么宝贝,带在身上,连睡觉也不肯摘了下来。当时寒冬腊月,那对鱼儿总给他捂热了上千次。
过了几天,忽有苏贼遇刺的消息传来。我们都吃了一惊,连夜集合,说刺死他事小,刺客朋友失陷在京中事大。于是商议停当,即刻出发,赶往汴京。路上打听到苏贼是在府门前遇刺,只知刺客是四川人,现已打入死牢。要问刺死他没有,个个摇头不知。我二人遂决定夜探苏府,查个明白。他若没死,就胁持他放人。临行前我问他:“我们又不认得他,万一抓错岂不恼火?”他说:“不怕!只看侍卫专门保护哪一个,保准不错。”
第10章真见
(丁贫道:“瞧这情形,想是你们又抓错了?”)
那天晚上的事,岂是一句“抓错了”可以囊括?当夜我二人探得苏府所在,悄悄地溜了进去。翻过院墙一看,只叫了一声“苦也”!只见山林池沼,舞榭歌台,大小回廊怕也有一百条,鬼知道那奸贼躲在哪里?抓了几名小厮,都问不出来,好不教人烦恼。但他刚刚遇刺,行迹自是要隐秘些。无奈,我们只好自己跑腿。挨次找了十几间房,守卫们也有点动弹啦。正找得不耐烦,我朋友突然呆住,眼望一处,梦呓般叫道:“……沈郁?”
我还道他相思成狂,自言自语,谁知抬头一看,果真看见那男人站在一扇门内,房门半敞,手里挽着头发,外衣也没穿,瞧着仿佛变了个人,也只有他才能一眼认出来。那男人听见声音,转过脸来,看到我们,抿嘴一笑,道:“你们来了?”我朋友一步抢上,抓着他手问:“你怎么在这里?”那男人笑道:“就不兴我也为民除害么?”
这话其实有老大破绽,但我朋友全不细想,紧紧牵着他,解下外头穿的风衣给他披上。那男人伸手握住风衣上磨得发毛的领口,又是一笑。要不是身在险地,他们又要说上十万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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