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卢正秋很难从他内敛的神情中猜出他的心思,只是偶尔在举手投足间窥见当初那个小孩的影子,转瞬即逝,好似蜗牛的触角,时不时冒出来,轻轻一碰便又缩回去。
待卢正秋回过神时,冬青已经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他的肩膀仿佛比昨日又宽了几分,身形比昨日又挺拔了几分,脚步仍如昨日一般稳健。
卢正秋追着他的背影道:“爱徒啊,能不能把药煎得甜一些?”
“师父不要说笑了,”青年停下脚步,回过头,“药怎会是甜的。”
*
药非但不甜,反而极苦。
黄昏时分,卢正秋坐在门廊边,黑色的药汤铺在陶碗底,碗里冒出的热气夹着一股苦涩之味,令他直皱眉头。
碗边摆着几粒粗麦芽糖,已是他在三坪村能买到最好的糖果。他拨开一颗放进嘴里,眉心的褶皱总算展开了些,这才不情不愿地端起陶碗。
每当这种时候,他总会想起当年从冬青手里接过的那颗桃花糖。
糖虽然被压碎成几片,却胜过他记忆中所有的甜味。
三坪村与都城安邑自然无法可比,不仅买不到桃花糖,连住处也简陋得多。
药铺的院子很小,陈设简单,东墙边有一口水井,西墙边有一只木架,每层都摆着竹娄,娄中盛着各式草药,五花八门,只有懂药的人分得清。时间久了,淡淡的清苦飘满院子,就连水井上的轱辘也沾上几分苦味。
此时此刻,平静安详的院子里,多了一样不寻常的东西。
剑气。
剑气无形,只有懂剑之人才能抓住它的轨迹,它又准又疾,骤开骤合,在空中掀起阵阵涟漪,井底的冽水,碗中的药汤,都随着剑气微微荡漾。
剑气锐利至此,却没有一丝剑光,因为舞剑的人手中根本没有剑,只有一根枯树枝。
枯树枝是卢冬青方才从地上捡的,只有个把尺长,又细又弯,像这样的东西,随便弯下腰都能捡来一根。可卢冬青却将它稳稳地握在手里,一板一眼地摆着招式,起手落手间送出徐徐内气。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衣衫鼓满了风,马尾辫随着衣袂一齐在空中翻飞,身形错落飘忽,流露出十足的英气。
卢正秋眯着眼,目光追随着他的身影,注视他的一举一动,眼神变得如鹰隼一般敏锐。
一连串剑舞结束后,卢正秋不禁拍手,赞许道:“不错,方才的剑气凝得很不错。”
冬青停下来,将持“剑”的手垂向身侧,站稳脚跟,徐徐转过身。
他周遭的风也随之平息,几片桃花瓣从高空飘落,围着他划出漩涡似的轨迹,打着转徐徐沉向地面。
树叶尚未沾上泥土,卢冬青的脚已经蹬地而起。
他依靠足力起势腾空,足尖惦着地面滑出数尺,顺势递出枯枝,尖端瞄准卢正秋的左肩,长驱直入。
他的动作比风还要快,剑气在一瞬间聚敛成形,仿佛真正的刀刃一般,笔直而凌厉。
转眼间,锐不可当的“剑锋”已来到卢正秋面前。
第8章飞燕难归(五)
剑锋距离师父的肩膀不足半尺。
可是区区咫尺的距离,卢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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