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庇护,暴露在外。
可阿茗的意志坚决,转眼已爬到船边,艰难地探出头,拿出方才自裁用的刀子,颤抖着往冷钩的绳索上割去。
船板在浪中摇晃不止,因着他的扑动,颠簸得更加剧烈。
冷钩的主人看到了他,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他试图在那张稚嫩的脸庞中找出天星的影子,他动了动嘴唇,试图用沙哑的声音唤回他的至亲骨肉。
然而,少年只是冷笑一声,将铁钩扯起少许,再一次往船篷的方向掷去。
阿茗高喝一声,奋力扬起手臂,向同样的方向伸出五指。
他竟用血肉之躯去对抗铁钩,坚硬的冷铁扎进他的手心,他当即发出撕心裂肺的哀号。
少年也露出惊色,绷紧了肩背,擦亮了眼睛,等待着对手的诡计。
然而他的对手并没有使出任何诡计,铁钩的锋芒掠过掌根,将五根手指齐齐地切断,好似切豆腐一般轻而易举。
鲜血如泉涌,一半喷洒在船沿上,一半喷洒在水里。
“不自量力。”少年冷笑一声,将铁钩再度扬起。
阿茗的手指已不复存在,但他的双足还完好,他张开双臂,像投入一个拥抱似的,抱住那狰狞而又寒冷的铁爪。
“阿茗!”方世平发出惊呼,他没想到一个全然不通武艺的人,竟敢用身体去挡住对手的锋芒。
铁钩穿透他的胸口,在他背后露出红色的、狰狞的尖角,他跪倒在船上,艰难地回过头,用颤抖的声音道:“大哥,这次我已经……尽力活着……”
方世平咬紧牙关,点头道:“你已尽力了。”
鲜血从他的口中涌出,将他的半张脸染成红色,他的唇上沾着血沫,微微张开,道:“……救救我的……不肖子……他,他曾经死过一次……所以……所以……”
“死过一次?”方世平诧道,随即冲上前去,抓住他的肩膀,急切道,“所以怎样?告诉我!”
几只箭矢迎面而来,将方世平逼得后退,而阿茗没能说出后面的话,便已竭尽所有力气。
五溪人的身体颓然扑倒,顺着船沿滑落,坠入水中,像是一张空乏的皮囊,飘在水面上浮浮沉沉。
鲜血从水底涌出,很快将水面染得一片鲜红,红色源源扩散,像澎湃的泉眼在奔流。很难相信从那样苍白的身体里,竟能涌出如此多的血。
或许那根本不是血,而是阿茗的生命,是他竭力活过的嘶吼,也是他含恨未了的悲泣。
阿瑾和杜云已湿了眼眶。方世平则狠狠地瞪着双眸,像是要这一幕烙刻在其中。
冷钩也短暂地怔住了,他引以为傲的兵器还深埋在尸体中,被血水阻着,竟拉扯不动,可是他身后的人已将他推开。
“真磨蹭,我来!”
那声音粗鲁,充满不耐烦,那人也急躁地踏上船头,右侧的手臂只剩下一截空袖口,迎着风飘荡。
是南晏七,他的一条手臂是被狄冬青斩断的。
他的面色比上一次见面时还要狰狞,他将天星推开,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突然纵身跃起,翻出船外,往水面上踏去。
连他的同伴都没料到他的突兀之举,“妖弦”卓英怜本来的计划是将三人活捉,虽说阿茗的叛变是一段弦外之音,但他已死在亲生儿子的铁钩下,他们本是胜券在握的。
可惜南晏七并不配合,昨夜之后,他流了血,也着了魔,他非要狄冬青死在他面前不可。
他一只脚踏上水中的尸体,借此再度发力,转眼便已驰到孤舟上,刀口瞄准三人之中至为碍眼的一个。
方世平仅仅来得及推开阿瑾和杜云,他的手臂尚且张开着,血刀便穿过他的胸膛,撕裂肋骨,洞穿皮肉,从他的背后钻出,刀刃化作赤红色。
血刀终于饮饱了血。
南晏七狂笑不止,笑声中夹杂着含糊不清的话语:“卢正秋,你的爱徒也不过如此,真是可笑至极,可笑至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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