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啼、虫鸣、蛙噪,齐齐被那惊天动地的吼搅成一片。一个笨重的人形物一头扎我怀里没头没脑地呜咽,胸前单衣很快印出水渍一块。我苦笑:比起失眠,师父最恨梦到一半被人吵醒,明天还不知有顿什么好的等着我们不幸早到的这几位……却不得不尽师兄的义务安抚离家一年的笨小孩:“好了好了,大用,乖……二师兄不好端端站这儿嘛,你哭啥子劲啊?哭得叫魂一样,师兄我可折寿的哦……”
“二……师……兄……”今晚的月光真个好,笨小孩眼巴巴抬起头,水汪汪的眸子被月光漂洗过后,格外水灵,一点点浸软了我的心。我无奈地放弃拯救单衣的努力,安抚性地将他一搂:“好了好了,知道了……累了吧?饿了吧?困了吧?不要紧,回家了,回家了……”
“呜……”死小孩不知道客气,揪住我的衣襟埋头又哭。我只好叹口气,习惯性地伸手去捋他脑袋——嗯,手感不对?
怎么回事?!
没待我细究,方才的杀气再度逼人而来,我警觉地抬眼,循向杀气之源,映入眼帘的竟是令人心神一荡的非花非雾出尘之色——近在咫尺的那张脸,是……师父?!
——不对,不是师父,不管用什么爽,师父不可能在短短子时到寅时之内从上到下整体缩水,连个头都比小笨蛋矮上一分,太扯了吧?
再说,仔细看,这半空里横刺冒出的家伙和师父眉不象、眼不象,只通身气质如出一辙,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真真我见犹怜!
……唤起思量,待不思量,怎不思量!
——万一连性子跟样子差了十万八千里这点也象,一个麻烦翻成两倍,可咋办?
寸寸凌迟在那寒透江楼月的目光所掩藏不住的厌恶、憎恨、妒忌之下,我忽然有了大笑的冲动。
——有意思!
“哦,原来这位便是江湖响当当的武当君子剑伍由冰伍少侠,久仰久仰,今日一见果然见面胜似闻名,真是英雄年少、前途无量——请问令师安好?……承伍少侠不弃和我家大用义结金兰成八拜之交,无尘僭越,觍颜称伍少侠声伍兄弟,今后我家大用还请伍兄弟多多关照……”
“哦,原来这位是贾相思贾公子,久仰久仰——”
前一个是好孩子,红着脸一一答礼,大体而言行为虽拘谨了些,好歹没有失礼之处。后一个自进花七楼后便左横眉右竖目,在灯挑起后更脸一黑,话不搭一句,转身顿足掠出花七楼,快得象躲麻风,把我那句“久仰久仰”和小师弟的声声“相思”远远抛诸脑勺后。
我心情好得就差没“哈哈”笑场。
“不好意思伍兄弟,自小师弟出师之后,这楼一年没人收拾了,不周之处请伍兄弟多担待则个……”
“水大龙头您客气……”
“伍兄弟这么说实在太见外了,你是大用的兄弟便是无尘的兄弟,不嫌弃的话称我一声‘水二哥’便了……大用,今晚这房让给伍兄弟住,你和我挤一间……大用?”
小师弟心不在焉眼光老往外瞟:“可相思……相思在外面……”
我眉梢轻轻一跳,忙微笑着,收敛起不经意中外泄的情绪:“那你去请他进来呀!”
“嗯!”
说“嗯”?居然应“嗯”?那个没头没脑没肝没肺的小王八蛋竟会为了一个外人“嗯”?!更过份的是他应着应着顺手扯了我铺地上的毯子撒腿就往外跑,差点撞倒踉踉跄跄蹩进来的旺财。
被留下的我不期然升起一丝讶然。
接着我发现同样被抛下的少年人眼中掠过的黯然。
这三个人之间……注视着小师弟远去的背影,我再度肯定了方才的直觉:有意思——“啊!——”
天啊!小师弟的头发,那把经四师弟亲自品评鉴定其发色之黑、发质之美、可挖掘性潜能之强位列江湖三甲之内于是从七岁开始被勒令不经师长允许不准私自修剪的一头美发如今七零八落、长不过肩,我说怎么着揽他入怀时手感不对呢——谁?!谁干的?!
掌心隐隐生痛,低头看时,指甲不知什么时候掐进了肉里,带出几条血痕。
小师弟一宿未归。
第二天早起晨运时,在小师弟儿时经常光顾的那棵松树下发现了他俩。两人裹条毛毯脸对脸挤作一处,跟我第一次看到旺财的情景象得十足。
冬天里挤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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