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手捉住一柄朝他这儿迸飞的柳叶小刀,掖进指尖里藏起来之后突然出声叫住了她:“嫂子且慢,他好像有话要跟我们说。”
王锦官抬眼一看,发现那个假伙夫蹲跪在那里,望过来的脸上确实有些疑惑的痕迹。
一般遇到刺客或死士都没什么可谈的,这些人要么会像疯狗一样突出重围,要么就为了秘密干净利落地咬舌自尽,王锦官私以为这是一个好现象,便将朝天的刀尖垂到指地,面向不变地后退到了李意阑旁边。
李意阑没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只在对方盯锁的视线下和气地回望道:“是不是不明白,自己扮得这么惟妙惟肖,我们是怎么发现你的马脚的?”
“伙夫”还是那张脸,脸上不知道是贴了面具还是本身就镇定,没什么表情,眼神却一改怯懦和仓皇,静成了一摊死水,这使得他这个人看起来比他手中的匕首更像一把冷兵器。
“伙夫”确实不解,也比他的同伴们更耿直些,他冷漠地说:“请提刑大人赐教。”
王锦官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年轻,也有种意料之外的好听,清朗利落,仿佛是个更寄声差不多大的少年人。
可他不是什么少年,而是一个被人训练的冷酷而又沉得住气的敌人。
“按理来说有来才有往,你的同伴在牢里一言不发,十分不给我们面子,所以我本来对你也该是无可奉告的,”李意阑没有笑,一本认真地说,“但我尊重你们的忠诚,这是我对守信之人的敬意。”
“伙夫”的眼珠子动了动,他是黑暗里无名无脸的棋子,一生之中从没体验过这种瞬间,被一个巡抚级的官吏致以尊重。
也许这就是惺惺相惜,他忽然仔细地打量了一遍李意阑,他们仍然敌对,但他会记住这个人,是个大丈夫。
“我们并没有抓住你的马脚,我只在试探从昨天晚上吴金回来的时间算起,”李意阑脸上多了些肃穆,清晰而低沉地说,“所有离开过衙门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回运气这么好,一刀就劈出了一个开门红。
“伙夫”怔了一下,心乱如麻地想到原来今天下午这半天的空档,根本不是什么畏惧打草惊蛇,而是专门做的套,给卧底向外传递消息用的。
春意阁昨晚才暴露出来,他们今天上午商议要去,但却将时间定在了晚上。如果春意阁里真的有什么,那么眼线一定会亲自或者提醒同伙上阵去消除痕迹……
原来竟然是他该做的事情,害得他跌入了对方的圈套。
想到这一层的时候,“伙夫”下意识地去看了眼王锦官手里的刀。
那把刀还没插回鞘中,斜斜的指着地面,刀身如常、尾端不翘,不是她平时那把随身的弯刀,不仅不是,新刀的刃口甚至都没有开锋。
她根本无意杀戮,只是在唬人,因为真正的伙夫或者衙役,绝对避不开女捕头的刀!
“伙夫”感觉到胸口突兀地跳了跳,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大人真是好心机。”
李意阑谦虚地说:“不敢当,跟你们一样,众志成城罢了。”
他话里没有挖苦的味道,“伙夫”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他之前每一句似乎用的都是“我们”,“伙夫”想起他活到现在听到的千百个“你们”,觉得那真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亲昵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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