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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梦

郑吒觉得自己的意识有点模糊，也许是车中空气不够流通而造成大脑供氧不那么充足的缘故吧。他解开衬衫上方的一颗纽扣。

动作很微小，但是坐在他旁边的楚轩还是用眼角看了一眼，出于习惯性接收周围的一切情况加以分析的性格使然。这个举动太过平常，显然并不蕴含什么可供分析的信息，更多的是人性的因素使然，所以楚轩没有让自己的理性基因开始工作，而是短暂地让感性基因稍微运作了一下。

不久前他开了基因锁四阶获得了感觉，但他的感觉还是非常微渺，二十多年无感的生活早已形成根深蒂固的惯性，他各项与感觉有关的机能依然非常钝化。对于大部分人他依然还是一贯淡然的态度，唯独在面对郑吒的时候有时感性会出现轻微的波动，轻微程度大概相当于正常人的十分之一的样子，所以几乎没有人发现他有什么异常。只有郑吒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似的，盯着他问过：“楚轩，你是不是开了四阶了？”在感叹猴子的确是有动物性直觉吗的同时，出于一种自己也不能确切解释的情绪理由，楚轩给出了否定的回答。他依然是一个淡漠异常的人，依然以跟以前一模一样的态度充当着团队中军师的角色。

但是，的确是有什么东西在微妙地改变着，那些在过往的生死历程中一路行来累积的许多因素在一点一滴地发酵，不知道会酝酿出何种成分的东西，这对楚轩而言是未知，也是危险。他淡漠非常的心在这一刻起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动。

虽然只是眼角偶尔一瞥，但是刚才那个普通的动作却让一个词诡异地跳入了他的脑海：情.色。就像一行行排列规整的字符序列中突然出现的乱码一样，这个字眼显得如此的突兀。作为一个生活中只有枯燥研究和精密布局的人，在他精准到冷酷的思维逻辑中，这个字眼的存在是不合常理的，甚至连楚轩自己也不能确认这个奇怪的词是何时进入到他那精确堪比电脑的大脑数据库中的，但它就是这么突兀地进入了，而且以楚轩超人的记忆力，一个词一旦出现一次，就不会被他忘记。

基本上这个词冠在郑吒这只猴子身上是极其不适宜的，一切优雅的字眼应该都跟他无关，他的唧唧喳喳吵吵闹闹有时候实在让人很烦，他在不想忍受对方的噪音污染的时候不得不不客气地对他说“吵死了”用冰冷打击的方式让猴子安分下来听从安排。但是安静时候的郑吒，就比如现在，却让楚轩不能否认这只上蹿下跳的猴子其实是好看的，在不吵闹的时候是可以养眼的。

血族是优雅华丽的种族，并且越是高阶的血族就会越美貌，这点对兑换了血族血统的人而言亦然。第一次兑换血族血统让郑吒拥有了妖异的俊美，这种外貌的优化随着血统的强化而不断升级，目前的程度已经到达了魔性的妖魅一阶，并不输给东海队那个也兑换了血族血统的莱因哈特。以前开启二阶基因锁的时候还要爆发肌肉的力量让手臂短时间暴涨数倍，但是开了四阶后却用不着那样，力量强化是在于基因内部的修正改变，外表上却是因为血统的不断强化而走上了妖异之路，不说话不战斗时候的郑吒完全是优雅华丽流可以唬人的外表。只是猴子终究是猴子，战斗时绝不会拈着玫瑰走优雅流，只会一贯的野蛮拼命流。一旦开口说话更是全然露馅，处于凡人的智慧的底层，会被轻易地瞒骗和激怒，生气起来更是随时动手的性子，哪有一丝一毫优雅的影子？再者说了，他们可是处在残酷的轮回世界中，皮相这种东西一点用都没有，没有力或者智就代表着毫无价值，他们不在乎身边的同伴长得是圆是扁，重要的是那份力或智能增加团队多一分活的希望，一起努力着活下来。中州小队以郑吒和赵樱空的外表最为优异，只是残酷的杀伐中轮回小队成员对外表日渐麻木平常基本不会去注意了。

楚轩在目前这部恐怖片中是很安全的，一旦恶魔弗瑞德敢进入他梦中，只会被从不做梦的他立刻识破并以心灵之力置其于死地，所以没有生命安危的他才会有余裕认知到身边的这颗歪瓜裂枣其实并不是那么歪瓜裂枣，至少仅从外表上而言，不是。

修长的手指在一个简单的转侧间让扣子与锁眼慢慢剥离开来，略微仰起的下颚的弧度延伸出血族苍白的肌理，沉浸在特殊沉静中的精致面孔，低垂的睫毛扇动，隐约透出一种奇异的色气。

安静的、不吵吵闹闹、不冲动愤怒的郑吒，像画。虽然楚轩并不具备艺术上的鉴赏力，那是对他的研究无用的东西，他只是简简单单地觉得：好看。虽然明白一切只是假象，当猴子回过神来，继续说出那些愚蠢的话语之后，华丽外衣下的猴子仍然只是猴子而已。

优雅的表象并没有被瞬间打破。郑吒觉得意识的模糊益加深重，眼皮沉重到抬不起来的程度，下一刻他已被弗瑞德强行拉入了梦中世界。

而车子中仍然是一片平静，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的静谧安然。

楚轩只是看到郑吒慢慢阖上了眼睛，眼睫帖服地密密覆盖，无法唤醒。

害怕了吗？

梦中的时间流逝得比现实中快，下一刻，郑吒忽然浑身上下喷出血来。接着那些喷血的地方寸寸断裂，就仿佛是有无数的刀片在他身上割痕一般，随着计程车的猛停，这一股向前的冲力传来，郑吒浑身一震就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