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早就不知道哭泣是什么滋味。
但她所珍惜的一切东西,确实都已经失去了。
夏知秋明白她的绝望。
罗菡在阴沟里翻了船,即便夏知秋感情上仍然敬佩她,理智上,他都将她划归为另一类人。更何况,他们现在正面交锋了,涉及一场拉锯战,双方都不可能息事宁人。
平日里,夏知秋和人打电话,多半会录音。他把自己和罗菡通话的录音文件发送给了姜锦年,提醒她事态的严重性。敌人在暗,他们在明——公募基金操盘的限制很多,罗菡还对他们的风格与策略一清二楚,熟知他们每一个人的缺点……她或许是最可怕、最危险的仇敌。
姜锦年有一刹那的沉默。
她说:“难办了。”
夏知秋道:“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姜锦年的声音无比冷静:“她的账户不透明,她肯定借用了哪一家公司的力量,砸盘吓跑了散户,专门坑一些追涨杀跌做短线的股民。这两天的成交量放大了多少倍?她还有后手,你信不信?”
什么后手?夏知秋预感不妙。
今晚,夏知秋依然忙碌。他被投资总监拉去了饭局,见到几位身价不菲的客户,其中一个客户还带了位朋友,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那人问他:“你们组有个很漂亮的小姑娘吧,姓姜,今儿她来了吗?我准备了一些基金方面的问题,专程请教她。”说着,视线在夏知秋身侧逡巡。
真烦,夏知秋暗忖。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竟然回答了一句:“找她没用,你问我得了。”
投资总监站立一旁,轻拍夏知秋的肩膀,解围道:“我们公司的这位夏经理,是高水准、高业绩的高材生,俗称‘三高’精英。”
在场众人都发笑,投资总监又说:“你们有问题,直接问他,他对宏观经济和股市债市都有一大票的研究。今年以来,夏经理管理的基金净值蹭蹭地往上涨,投资决策委员会都特别看好他。”
领导为他铺了台阶,夏知秋只能顺着走。他口若悬河,侃侃而谈,成功忽悠了一位私企老板。
老板大腿一拍,决定购买他的基金,不过有个前提:“小夏,你莫给我整得亏钱了,假如你跌破2%,我啊,立刻就赎回,不带商量的。”
常有人说:公募基金不在乎涨跌,只在乎规模,因为它们仅仅收取了管理费——这种判断,其实不够准确。假如基金一路狂跌,引发了群众焦虑,纷纷抛掉基金,那他们还赚什么管理费?只能喝西北风了。
夏知秋身兼重任,不敢轻许承诺。
他被人灌了几杯酒,去卫生间洗脸时,刚好与投资总监撞上。
总监微醉,神色醺然,半开玩笑地告诉他:“还有一个多礼拜,咱们就要放假,过春节。节前的各大排名新鲜出炉,你们一个儿一个儿的,都别出事啊,影响公司的年底排名,我吃不了兜着走。”
夏知秋的领带上沾了一小块糖霜。
投资总监抬起手,垂目,皱眉,指尖稍微一揩拭,就把糖霜给抹去了。
男洗手间门口,他们两个男人伫立着,四目相对,高大的身影挺拔如竹。厕所内部的水流滔滔作响,气势万千,夏知秋郑重地向他保证:“你大可放心。”
最后一个字出口,右眼皮倏地跳了一下。
*
夏知秋一直没看手机,错过了姜锦年发给他的短信。
姜锦年正在啃一个苹果。二十分钟内,她只咀嚼了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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