装,剪了短头发,人老了不只十岁。
那一天,是付思源两年来,第一次下馆子。母亲的牙齿坏了,在监狱里做工,要用牙咬铁丝,她以前最爱嗑瓜子,可是现在也咬不动了。母亲的手指甲和脚趾甲全部染上了灰指甲,指甲上灰蒙蒙一片,凹凸不平,在别人看来或许会很恶心,但在付思源看来却是心疼。
这些身体上的挫伤都不过是冰山一角,真正的伤痛在心里。母亲回来的三天后,付思源便发现母亲的不对劲。
母亲经常会一个人坐在床上发呆,或者是用剪子剪自己的头发,要么就是大半夜的不睡觉把垃圾桶戴在头上……那一刻,付思源意识到,母亲的精神出现了严重的问题。
母亲经常会半夜趴在付思源的床边,看着熟睡的付思源,摸着他的头说,“亲亲宝贝,他们不会忘记我的对不对,他们不会忘记我的对不对。”付思源没有睡,可他演技很好,母亲从未发觉过。
付思源不知道母亲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但是逻辑关系他却理的通透。母亲为了一些她很看重的人背了黑锅,那些人承诺给母亲某种报答,所以母亲一个人拦下了所有的罪责。
然而,母亲回来后,付思源却始终没有见到那些母亲口中所说的“不会忘记她的”那些人。
父亲对母亲说,“那些钱我们不要了,你要是再敢跟他们联系,我就跟你离婚。”父亲根本就不相信那些人会还守着当初“没有白纸黑字”的承诺,等着母亲出来还她“人情”。父亲害怕了,他害怕母亲会遭遇更不好的事情。
然而,这种事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很难。试问谁会在背了黑锅后,不去找那些人讨账呢?没有人会心甘情愿替其他人受过,母亲以前是会计,她最是会算账。
母亲入狱的那几年,付思源家一贫如洗。母亲回来后,因为有案底以及精神的缘故再也无法出去工作,她撕了会计证,撕碎了她过去的人生。父亲一人身兼数职,最后累得得了糖尿病,家里的境况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了一块,其他的便接连倒塌。
看着家里的情况如此恶劣,母亲最终冒着和父亲离婚的风险,去找了那个人。
然而……付思源笑笑。
然而,母亲出狱后与“老友”的重聚,却并没有想象的那么顺利。
母亲连对方的面都没见到,她是被纪公馆的保安,像是驱赶捡破烂的老太太一般,被扔出去的。
谁会记得母亲啊,人都是无心的。
碰壁后的母亲精神彻底失常,父亲把她送去了精神病院。第二天,精神病院的护士说,有一个人去见过母亲,而第三天……母亲就从精神病院的六楼跳了下去,死了。
……
水一舟给舒淋河打了一个电话,舒淋河没有接。那一刻,水一舟知道……吴天说的或许是真的。她打了一辆车,冒着雨从陆家嘴中心穿过。
今日的黄埔江波涛翻滚,好像海神波塞冬要出关一般。雨水打在车玻璃上没有那种非主流的唯美感,而是胡乱的砸在每个角落,无迹可寻。
付思源深吸一口气,这些事藏在他心底好多年,无人诉说。母亲确实是自杀,不是纪先生亲手所为,但他却是促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付思源知道道德上的沦丧,法律无法制裁,所以他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走到了今天这一步。
纪公馆是纪先生一生的心血,把它抢过来无异于抽干纪老爷子的血。付思源喜欢看他绝望的脸以及愤恨的表情,那是对他母亲最好的葬礼。
然而,这一切却不是终结。
打从一开始付思源就有点疑问萦绕在心头,那就是……纪之潭全程未发一语。
付思源知道纪之潭的能耐,但是他不明白纪之潭为什么会露出一幅漠不关心的表情。按理说在座的这些人,只有纪之潭和纪老爷子有血缘关系。纪之潭不是他的侄子吗?为什么他好像一点不在意付思源的所作所为一样。他不是也对纪公馆感兴趣吗?可为什么他好像一点也不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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