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地笑了。
我想艾赛里斯虽然作为终日生活在王宫大门外、为自己生计奔波劳碌的埃及人当中平凡无奇的一个,他也确实将眼下王宫之内这喧嚣而无趣的图景远观得十分透彻了。
如今偌大的宫中陆陆续续多出了许多人的身影,大都是慕名前来向埃赫那吞拼命举荐自己的新阿吞派份子。我始终觉得这光景实在太过奇特,这些人大多数原先根本就不是底比斯的住民,甚至有好些身份来历都不堪深究。我敢打赌他们甚至没法堂堂正正地交代自己的血统,可归于贵族谱系的恐怕是凤毛麟角,而有一部分,说不定往上追溯三代都可以查出其身为奴隶的祖上。可国王与王后承诺欢迎任何一位追随阿吞的信徒,这便导致一群鱼龙混杂之辈却能够轻而易举地谋到朝臣与祭司的位置,他们嘈杂活泼又不守规矩,在埃赫那吞的默许之下,甚至是刻意地一点点把旧派元老们挤到了无人问津的逼仄角落里。
即使是我,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廷侍女,也没法与这场声势浩大的变动隔绝。这种变化犹如阿吞神灿烂夺目的光轮降临到世间每一个人头上,你躲都躲不过去。我行走在王宫一座座殿厅与一道道长廊里,哪里都有陌生的面孔在热烈探讨日晕之神主宰阳世的伟大,他们几乎是全神贯注地力争阿吞至高无上之存在的缘由与意义,即便原本子虚乌有,动用全部的想象与精力,杜撰也得以杜撰出一部鸿篇论调。或许我不该去质疑他们内心深处的虔诚,这些新来的朝臣大多年轻,他们似乎与国王一样思想天真且情绪高涨,性情如此契合,也难怪能得以留用。于是我竟愈发困惑,这些热忱者当中究竟有多少假意抑或真心,他们是否与旧教祭司一样只是在利用神明,还是在无形无知中,被神明利用了自己的灵魂。
娜芙蒂蒂老是同我抱怨埃赫那吞艺术方面不堪品鉴的天赋,而说实话我与她的想法也并无二致。问题是这小子总是满心欢喜不肯放弃,被妻子指责过一回“亵渎高雅”,下一回又能够忘得一干二净。眼下他往王宫里新召进一批诗人,不吝给人人都颁发一道祭司头衔——虽说阶位不可能有多高,但这是他如今惯用的手段。祭司这一个种群不再是令人艳羡抑或仰慕的存在,起码在阿吞教这里,人人都可以获得与神明沟通的权利——这是一位普照万众的神,只要信仰忠诚,无论君王还是蝼蚁都将得祂垂青。这种亲切而略显随意的态度却得以造成对信奉旧教者不可估量的打击,他们的教义仿佛是一场笑话,他们的祭司自视甚高,却再难得到其他人的尊重。国王在潜移默化中用自己独特而张扬的方式将敌对者一点一点拉下神坛,这方式并不稳重,但不得不说,它确实十分有用。
那群诗人成了国王的跟班,可笑的是他们与我一样,本质上不过是侍从,却自诩为神使,仿佛法老的一句话真叫他们开了窍,灵魂升华,与神共舞。埃赫那吞命令他们与自己一起写诗歌颂阿吞的美德,我常年立于娜芙蒂蒂身边,这种主题单一的作品听得太多,往后几乎一听就感到头晕脑涨,眼皮乱跳不止。每每这种时候都忍不住暗忖,还不如准许我直接站到太阳温暖的光华之下沐浴一场,神明直接的恩赐显然要比你们这种浮夸滥调实用太多。
这种烦躁不安不得释放,致使其在我内心深处逐渐恶化。我没法对祭司产生任何好意,过去不行,现在反感更甚。以至于这一日走在路上撞到了人,当定睛细看发觉又是个身着祭司袍的家伙时,甚至连道歉都不大想说出口了。
当然我的急促自有原因——在此之前我被琪雅派来的人在半路上截了个正着,说王妃想见我一面——而这简直莫名其妙。琪雅自然认识我,但她对我从来没有像这样郑重其事地召见过,毕竟作为娜芙蒂蒂的侍女,我似乎也没必要与王妃殿下有什么交集。而且我敢说她的侍从一定看准了我不在王后宫中的时机,特地逮住告知这一命令——无论如何她的地位远高于我,如果没有娜芙蒂蒂做挡箭牌,我似乎没有理由拒绝这场会面。
在我印象里琪雅不是没事找事的人,或许她确有重要的缘由——况且娜芙蒂蒂的身份无形地照在我头上,从这个角度而言,我在后宫中几乎拥有仗势欺人的资本。然而虽说并不担心琪雅会对我怎么样,但让我放下手头上一大堆做不完的活计去应付一场突如其来的召见,这种意料之外的事态发展难免叫人心生忿懑。
“抱歉。”我含混地嘟哝了一句,刚要闪身离开,对方却似乎没有要算了的意思。
“小姐,你——”
我抬起头来,看到这是个挺拔俊秀的青年男子,乍一瞧也不像是会找人麻烦的模样。我自诩看人还算准,这人应当是受过教育贵族教育的,他打手势的方式与站立的仪态隐隐透露出旧教人士古板而克制的风格。
然而他穿戴的分明是阿吞祭司的衣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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