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分155（1 / 2）

她十五岁的时候，在祁嵇山上收获了安宁的岁月，接受着来自师父师兄和师姐的关爱，日子如山林间的小溪，欢快而单纯。沈云珩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上战场，被扔进敌方包围圈里，一人一刀单枪匹马，拎着十二颗人头活着走了出来。

当时他说起这些时，神qíng泰然自若，仿佛是再平常不过的事。那时她尚不觉得有什么，但跟着师兄在军营这几个月来，她接触了铁骨铮铮沙场征战的将军们，才渐渐明白，只有见惯了血腥和杀戮的人，在说起死亡时，才会如此冷静从容。

她险些忘记了，他是燕国大皇子，亦是战功赫赫的成王爷，战场上铁了心红了眼的屠杀，在他眼中不过一抹血染的风景，他手腕刚qiáng，金戈铁马中睥睨天下。

对于沈云珩，他留给她最后的模样，是在梁宫诀别那夜，他眼底的怨恨和无助。那一刻，她的心底是有所触动的，但到底还是狠下心肠，弃他而去——周顾是她唯一的念想，至于其他，她无暇顾及。如今她终于如愿以偿，前尘往事权当梦一场，她已别无所求。

药炉子咕嘟咕嘟开始冒泡，将她飘忽的思绪拉了回来。睡得迷迷瞪瞪的金子惊起回神，慌慌张张地站起来便四处寻找垫布，卿羽却先他一步将药壶自炉子上取了下来。

“羽……羽护卫，”金子挠挠头，有些局促似的，“那个，您怎么来了？”面皮一红，不好意思道，“我是不是又贪睡了……”

看着他眼皮直打架还硬撑着嘿嘿傻笑，卿羽有些不忍心，遂笑道：“这几日你也辛苦了，现在回去歇歇吧，这里我来盯着就好了。”

金子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连忙止住，做出jīng神抖擞的样子，道：“我才不累！副帅说了，明日的攻城大战就带我同去，我一定要好好表现，免得他改了主意！”

卿羽倒药的手指一顿：“明日攻城？”

金子看她惊讶的样子，突然现出说错话的懊悔，但见她直直盯着自己，便踟蹰了一下，小声道：“主帅怕你担心，不让跟你说。”

卿羽不再作声，转过身去继续倒药，金子在她背后gān巴巴地立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说道：“也许羽护卫会觉得我罗嗦，但我明天就要去打仗了，能不能回得来还不一定，但有些话，我一定要跟羽护卫说。主帅是我们心目中的大英雄，但到底是个男人，偏那姜小姐是个有心计的人，若羽护卫再不上心些，难保会让她趁虚而入。主帅受伤这几日，姜小姐趁你不在的时候，找过主帅多次，每次都要把我支开，和主帅说好久的话……”

不动声色地倒完了药汁，她回过头来笑得一脸云淡风轻：“我知道了，你回去歇着吧，明天上战场多杀几个敌人回来，我让主帅重重嘉奖你。”

见她还是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金子只感到气恼，却又无可奈何，背过身去时长长叹了一口气。

十五岁的少年满怀心事地离开了，卿羽双手捧着药碗，面上的笑意如花瓣慢慢凋零，空dàngdàng的帐子里，她形单影只地站在那里，帐外是纷飞的雨，间或有寒凉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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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她与周顾相背而眠，大约丑时，帐外响起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他悄悄起身，低声喊来金子为他整理好穿戴，整个过程只在一盏茶的时间便收拾完毕。

他望了一眼chuáng上尚在沉睡中的她，走上前去为她轻轻掖了掖被角，深沉的目光里掺杂着几许不舍，流连于她娇憨的睡颜之上，但最终还是转过身去，几乎是没有任何迟疑地，迅速离去。

脚步声渐行渐远，伴随着帐帘拉开又放下的细微动静，帐内恢复了一派宁静。她睁开眼，怔怔地盯着面前漆黑的空气，直到眼眶发酸，阖上眼帘的一刹那，淌出两行泪来，而她扯过被角，将眼泪抹gān，如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继续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