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这个决心,让我整个人轻松起来,连死都不可怕,还有什么可怕的?我仍旧努力照料生意,丐帮的第一个消息过来了,就算我知道他们是天下第一大帮是天下消息最灵通的帮会,可我也没有想到他们给我的消息会详细到如此地步,包括了我要他们打探的任何一个人的饮食起居,连皇上咯了几次血都写的明明白白,真让我咋舌。欧阳帮主的解释是天下何处不江湖。不过如此详细的消息对我实在是有太多太多的好处了,更何况欧阳帮主还托人,每天送一份孙国丈和皇上的行动详qíng给奕,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昨天收到的是奕跟皇上说他的心里只要以宁足矣,看到这样的字眼,绕是我早知他的心意,还是脸火辣辣的烧了起来。
日子就这样战战兢兢的过去,才一个月,我恍若过了整整一年,看到书桌上的信笺,一面是奕满纸叫我放心的话语,一边是孙国丈上书给皇上要杀了奕和大皇子,皇上勃然大怒,信上说奕可能xing命不宝,可我却在这个时候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下来。孙国丈实在太cao之过急了,这是他一生再也无法纠正的错误,如他这种人别人当真要陷害他是陷害不了的,只有自己才能害自己死无葬身之地。皇上本来就是想让外戚和皇室两分权,相互制衡,只是他拿捏不定的是皇室中人有先天的血统优势,不是你一个国丈能制约的了的,所以如果孙国丈谦逊而忠心,当真能将孤儿寡母托付,岂用得着你说?他早就把奕的人头切了下来了。而现在孙国丈反而气焰嚣张,那么就非要皇室宗亲来分而治之了。奕的命完全保住了,我放心了。这么多天以来,心头的重压骤然挪去,整个人还没有能适应,呆滞在那里,不知道gān什么的好,什么都做不了,不如去散心,走上了街头,看到了济善堂这三个苍劲的字。这是王魁的曾祖父亲笔书就的。“济事为怀,行善为本。”传承了百年的老号,断断不能在我手里拱手他人。
走进店堂,装饰一如往昔,并未改动过分毫,只是店堂里已经没有了往日的人来人往,网可罗雀是最好的形容,我一进去,就有人招呼:“夫人,是不是有病啊?”怎么有这么说话的?看来真的冷清太久了,以至于说话都不会了。
“混帐东西!这位是济善堂的以前的东家,王家的夫人。”出来的老者,这个看似和善的老人,在我落难的时候却是一脚踩得最重的。记得那时我走过这个街头,他曾经趾高气昂的用他那双细小的眼睛瞟了我一眼,鼻子里是不肖的哼声。难怪吗!他等婆婆落难,等我落难已经等了将近十年了,从我婆婆把济善堂从一个一般的小药铺,经营成和他并驾齐驱的大药房,到我手里更是让他望尘莫及,他能不愤恨?可惜啊!当年,在bào雨如注之时,我就将这“济善”二字发挥的淋漓尽致,没有了王家,这济善堂,也就名存实亡了。在他手里能成什么大气?药铺营生本就该以义当先的,奈何他眼里只有银子,以利打头,把个好好的药铺打理的……还说什么?这qíng景就是最好的证明了。
“她就是西湖边上八品居和云锦坊的东家?”那个后生,还很不可置信得打量我。酒楼和绣坊已经让杭州人再一次认识了我。“王夫人,真乃奇女子,短短时间内让王家东山再起,李某人行商数十载都未见过如此奇才,佩服!”他一抱拳。这些话还真受用呢,他和我不算死对头,也是老冤家了,如此恭维我做什么?
“李老爷过奖了!”看他后面怎么说吧。
他请我进了后厅堂,物是人非就是现在的感觉,这糙药的味道实在让人闻着舒坦。“夫人,不知道可有再踏足着糙药行的想法?”他试探着问,仔细的看着我。
看来他已经萌生退意了,这药房里,坐堂的大夫已经全走光了,他已经维持不下去了。“考虑中。并未下决定。”我说。
“夫人,可想收回济善堂?”他小心翼翼的问。
可真直接,看来真的熬不下去了,要不然不怎么会像卖破布似的在我面前兜售?“这个心是有过,到是家里的老人的想法,我是想另开一爿就是了。”我呷了口茶慢条斯理的说,“这念旧有时也没有必要,想李老爷既然对于济善堂如此深爱,当年不惜花血本购置。既然济善堂得了这么个主人,我何苦来夺人所好?今日的八品居、云锦坊和当年王家家传生意可有半分关联?既然如此,今日来不过是看看当年的装饰,也可以给新药房一样的布置,慰藉老人的心即可。”
他见我无意收回济善堂却有心要新开药房,自然知道日后他的药房难在杭州立足了,是以这下面出口的皆是劝我买回祖业的话,无非就是当初什么迫不得已,出于无奈等等的鬼话,我也是姑妄听之。唯一重要的就是价格是否在我如我所估计,滑天下之大稽,你当初买是何等的价格,关我何事?难道我也要照那种价格办理?先不说那个价格是前任知府定出的高的不合理的价位,就当年的济善堂和今日的济善堂也不可同日而语。当他问我要价钱几何时,我伸出三根手指,他问“三万两?”笑话,你当年买六万两,今日还值三万?“三千两。”我斩钉截铁说。
“三千两!”他怪叫起来。“您当我讨饭的是吧?我当年花了……”
说实在的街上的乞丐都比他要好些,一个对于钱看这么重的人,突然知道自己高价买来的东西,已经只值当初的那一点皮毛,叫他如何不心痛。“我可以卖给别人!”他说。
“息听尊便,不过有没有人肯接手就难讲了!”我说的是实qíng,要真有人接手他还问我做甚?有人他的前车之鉴,还有人愿意来,当真是勇猛。更何况今日的我在杭州比当年尤过,何人不买我三分薄面?的确这三千两实在是底了,可对于他,我实在客气不起来,当年的霸道我今日如数奉还。“刚才,我所讲的李老爷如果认为不合适,就别放在心上了。我呢,也是实在话,现在买这么点地皮实在三千两也用不掉,这匾额就请江北刘醇公子题也好,楚王千岁也可,总能胜过这冷落已久的‘济善堂’,我还有些事qíng就不多打搅了,告辞。”我步出门,料他三天内必然来找我。
我意料之中的事qíng,一件兑现了,一件落空了。兑现的自然是济善堂的收回,我连带他原来恭续堂才付了五千两。另外一件就是京城来消息中说,皇上把孙国丈杀了,这实在太意外了。皇上的行事一下子我揣测不出,这心又开始惴惴不安了。捏着信笺的手,开始冒汗,整张纸头在我手里在力量和汗水之下烂掉。
“宁儿,怎么了?”婆婆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我身边的,我真的吓了一大跳。我赶紧收起我yīn晴不定的表qíng,深吸了一口气对婆婆笑着说:“没什么!娘,你怎么来了?”
“就来看看你!那信是关于楚王的消息吧?”何时我婆婆变的如此多事,如此赘气了?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大概是心中实在有私心,所以真难坦然面对她了。
我婆婆看了我一眼,神色复杂,她在想什么?怨我不贞?是了她守寡至今,对于媳妇自然也希望是冰清玉洁,如何容的下我心里有除了他儿子以外的第二人?“宁儿,坐下,我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她坐在椅子上,要我坐她旁边,我只得依言。
这一场的风花雪月是如此开始的,几乎和戏台上演的没有任何区别,富家千金养在深闺无人识得,偶而游chūn踏青遇见了穷困书生,从此芳心暗许。书生上门提亲,老员外自然不会应允的,小姐上吊也罢,投河也成,未曾动摇过员外半分,只能暗自垂泪,嫁入门当户对的豪门,如我一般,如果夫婿疼爱那她也会认真相夫教子过完一生。怎奈夫婿是荒唐儿郎,新人转眼成旧人。薄幸人为了一个农家女子与人斗殴失足,滚下山而亡。留下孤儿寡妇,前路一片凄楚,然公婆的信任,让她忘却了伤痛,忘记了自己是个女人,执掌家业。为了报答老人的爱护之恩,许下今生不再嫁的重诺。等到再见到书生,书生也已经事业有成,却已过而立之年,依旧未娶,这份深qíng如何能报答,为了能让他死心,她开出条件是如果他能将天上的仙女请下来,她就嫁。他痛苦而别,直到两年以后,到她手里的是一件旧依,那个男人,去天山采一朵当地人叫仙女的花的时候掉下山崖死了。她的两个男人都是山上摔死的,这等的伤痛除了刻意的遗忘,就还是遗忘,所以她这一生活着的唯一任务就是听从公公的遗命,教导儿子成才成为她生命的支撑。
听完这些,我真的为眼前已经两鬓过早生出白发的女人悲哀,她是用鲜血换来的教训,她不希望我步她的后尘。今天我和婆婆是真正的jiāo了心,我也把我和楚王的相识如数奉告。
“孩子啊!等他回来就嫁他吧?魁儿已经死了,我认了,我不想你的心也死去,没有任何意义的。为一个你不珍爱的人守寡不值得。哪怕那个人是我的亲儿,我也如此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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