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嘉明往椅上一靠,闲然道:“浩然,听闻这几日有不少人家都在探口风,想要询问陈将军是否有意中人啊。”
陈昀一哂,戏谑道:“匈奴未灭,何以家为?”
谢嘉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笑道:“如此,我便可去回郑尚书了。郑家小姐尚待字闺中,刚行笄礼。据说很是温婉美貌。”
陈昀放下手中茶盅,轻轻往桌上一扣,淡淡道:“垣西,你明知我心中所想,何必试探。”
谢嘉明一滞,半晌,忽然苦笑道:“你莫不是在等?”他叹气道:“你要等那个小丫头开窍,可真有的苦吃了。”
烛光映照在陈昀挺直鼻梁的一侧,投下淡淡的yīn影,而他的声音清淡,像是替她开脱:“她还小。”
谢嘉明失笑,颇不以为然。
“刚才集市上出了件事。”陈昀道,“吴相的宗室子弟当街调戏妇人,人证物证俱在,被衙门抓了。”
谢嘉明漫不经心的一笑,道:“哦?那临安知府可有的头疼了。”
说起来,临安知府可算是这越朝上下最难做的官职之一。因这临安城中,上至皇帝,下至各层官吏,细数起来,比这知府官衔儿大的数不胜数。若是遇到权贵跋扈的事,这知府便夹在民与官之间,两边不是人。
越朝定都临安后,这临安知府便如走马观灯般换个不停。其中任期最短的,不过一日;若是能“坚持”三月,便是件极了不起的事了。
“去年你不在临安的时候,一次城内失火,烧了南厢大半条街。人人都知道这火从吴相爷小舅家燃起,就是无人敢去抓人。最后反倒在附近的民宅随便抓了十户人家充数。枉那些无辜百姓家当被烧了jīng光,还落得要被充军。”
陈昀静静听完,皱了皱眉,道:“垣西,这次当街抓住那无赖的,是绿筱。”
谢嘉明将茶盅往桌上一扣,泼了半杯水出来。先是不可思议,继而微抿了唇道:“你说什么?”
其实并不用陈昀重复,他已听得清楚了。
“做主带走那人的是我。和绿筱无gān。”陈昀叹气道,“但是临安府或许还是会提她问话。”
谢嘉明恨声道:“这个不让我省心的。”他本就是修眉薄唇,神qíng略微一悒,便现出几分yīn沉俊美来,“不若你带她去庐州算了,我这里也眼不见心不烦。”
陈昀唇角露出一丝浅淡笑意:“你便是舍得,我也不舍得让她和我同行。”
隔了片刻,他又续道:“若你暂时不便与吴伦为难,也无妨。明日我便让人安排,只说抓住那人的是我府上一个侍女。”
谢嘉明想了想,道:“如此也好。”
南越朝无名氏所著《浔水梦》记载了这件趣事:时jian相吴伦当道。其宗室子弟常于闹市中持印,刻龌龊yín语,以油墨涂之,偷盖妇女衣袖之上,以此为乐。妇女无不含羞。民不堪其扰,称为“拦街虎”。后为一女子当街擒之,众称快,皆云“捉虎”。
熙chūn
越朝皇宫。
垂拱殿。
皇帝着便衣,坐在案边,一见陈昀便笑道:“浩然来了。”
陈昀行完礼,皇帝又赐座,道:“这又不是在大庆殿,浩然不用拘着朝礼。”
这已是皇帝两次称陈昀的表字,须知在越朝,皇帝若不称臣下官职、仅仅称字,亦是一件失仪之事,臣子甚至可以当面抗议。陈昀心底未免泛起些不自在,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漏窗外是青竹数杆,摇曳的光影落在年轻皇帝的肩上,他润白如玉的脸上显然有着一种兴致勃勃的神色:“谢侍郎也快赶来了。且等等。”
皇帝话音未落,内侍已经通报吏部侍郎到了。
礼毕,赐座之后,看得出谢嘉明对皇帝这般亲近自然的作风已十分适应,他神色如常,含笑道:“陛下召臣前来,不知是要商议何事?”
皇帝笑道:“我今日收到临安知府赵成志的自劾书。”
谢嘉明奇道:“赵大人上任不是才半月有余么?”
皇帝道:“临安府审了件亡赖案子。查出近日扰乱街头的亡赖头子是吴相的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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