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梁路宣抚使,阿思钵将军求见。”
皇帝轻微点头:“让他进来。”
阿思钵曾是都指挥使,又任亲卫多年,皇帝许他可佩剑入殿内。
一身黑甲的年轻将军半跪在皇帝面前,伽和长剑扣在身侧甲片上,清脆的铿锵声划过。
“起来吧。”皇帝微笑道,“数月不见了,阿思钵。”
阿思钵站起,秀长的凤目扫过吓成一片的群臣,又仿佛视而不见。
“前日颍州军营忽传急务,臣连夜赶去,未曾迎接圣驾……”
皇帝打断了他:“好了。朕知道是水师出了事,处置得如何了?”
“已处理完毕。”
“你随我来。”皇帝站起来,衣上云纹如同水藻般在光暗不明间舒展,“今日的水戏,便赏到此处吧。”
快要出殿门的时候,皇帝忽然又停下脚步,眯起眼睛看了看适才停着几艘小舟的地方,微微一笑,侧身对内侍说了句话。
袁思博跟在皇帝身后,目光却看着犹在张望的一群汴梁路文臣。他轻轻颔首,那些人见他如此示意,连忙退下了。
阿尔兰萨,真烈语中意为“狮子”。这位被后世称为狮子王的君主,此刻立在这湖心庭中,极目远眺。
和北方相比,此地虽未至江南,却已感受到湿润的气息拂在脸颊与颈间,湖光山色,亦仿佛笼着轻纱,轻柔难言。有云层缓缓飘来,天空敛去润金,渐渐转为一种黛青色。已有杨柳开始抽出絮花,丝丝缕缕的在天地间飞扬。湖边一圈繁绿树荫上,点缀着或淡粉或娇huáng的花朵,一嘟噜一嘟噜,美不胜收。
“前些日子去了临安,感觉如何?”皇帝眯着眼睛将这幅美景揽入眼底,闲闲问道。
阿思钵略一沉吟,方答道:“若说景致,临安更胜一筹。”
皇帝侧目,淡淡看他一眼:“听说有人在路上伏击你?”
“是有此事。”阿思钵说得甚是轻描淡写,“那时在越国境内。若是事成,只需推给边境贼寇,这主意打得很是jīng明。”
皇帝淡金色的眸中滑过浅浅一道光亮,却提起了另一件事:“可记得那时朕赐名给你和你阿姐么?”
“是,陛下给阿姐赐名阿丽白,意为天赐。给臣取名阿思钵,意为……”
皇帝将话题接去,道:“你阿姐并无显赫家族背景支撑,待人又良善,她入了这宫中,朕虽时时照拂着,却也怕百密一疏。当日朕赐名你阿思钵,意为辅承,便是希望你在这宫外,能给你阿姐支撑。”
阿思钵眸中泛起复杂至极的光泽,道:“臣知道。”
皇帝笑了笑:“所以你在此处,愈发的要小心。必要时下手狠辣是应当的。只是要慢慢来。切勿急躁。”
“是。”
皇帝望着一湖山水,又问道:“水师出了何事?”
“臣擢升了两名越人将领cao练水师。前日有人不服这二人管制,军中几乎起了哗变。”
皇帝面色一凛:“哗变?”
“已处理妥当了。”阿思钵缓缓道,并没有避讳嘴角一丝残酷的笑意,“金将军如今虽远戍燕京路,可人去影存。这毒臣已拔了一次,却未见得拔出gān净,只能再去了一次。”
“上次你逮了近百人入狱,贬斥亦近百人。这次呢?”
“真烈对越朝,数十年不曾有一败。战败之责,若是赏罚不严明,威信何立?臣不觉得手段酷烈。”阿思钵直视皇帝锋锐的眼风,不急不忙道,“至于此次哗变,下级军官参与居多,又和上次不同。长久以来军中北方士兵瞧不起越人,才慢慢酿成的风波。臣并无他法,唯有让越遗民组成水师,与真烈士兵演练了一场。真烈的士兵输得心服口服,日后想必不会再心生芥蒂。”
皇帝轻微点头:“这是个好主意。”
阿思钵一笑:“陛下知道臣的个xing,遇上这样的事,少有回寰的余地。这不是臣的主意。”
皇帝看了他一眼,亦笑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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