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国之道,当以何者为先?”
从古至今,不少君臣初次见面,君主往往就会问这样一个问题。既是真心实意的想要询问,却又带了几分考验之意。
宋宇接口道:“择术为先。”
皇帝淡金色的眸子注视着这个越人,有几分凝重:“先生请细说。”
“先帝入主中原,曾言道:‘虽得越人亦无用,不若尽除之,使糙木畅茂以为牧地’。如今汴梁城内外,土地肥沃之处,尽为牛马牧地。数十年至今,此国策未得改变。若是陛下能一统南北,也是要在临安城内放牧么?”
皇帝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个侃侃而谈的越人。他说着极为流利的真烈语,甚至能将先帝的诏令复述得一字不差——可皇帝已经隐约的抓住了他要说的意思了,那些话语,模糊的和自己所想的契合……
“去年冬日,北方诸部牛羊冻毙过半,朝廷虽努力赈灾,只是依旧不能盖全。牧民既然无法生存,自然有马贼横行。马贼横行至此处,诸位长官是前朝越人,不敢管事。而越朝遗民又失了土地无法耕种,本就苦不堪言,被劫掠之后,只能偷渡。这样一场风波,从北至南波及而过,无人得以幸免。民益少,地益瘠。”
“陛下可曾想过,假若这中原土地不荒,则救济之粮可从汴梁路出,远至西京路。局面便不至于到如今的地步。”
“越人有句话唤作‘民不患贫而患不均’,如今朝廷之政策,先使南北不均;不均之后,百姓又越发贫穷,连温饱都不能至。国家自然动dàng不休。”
“是以,民生不济,此是一大弊也。”
皇帝微微抿唇,淡淡道:“还有什么?”
宋宇并无惧色:“其二,真烈立国至今,因循末俗。恕糙民直言,真烈之纪纲法度,皆粗疏苟简,不足以法,亦不足以流传后世。真烈人热衷武功,于开疆拓土或不可缺。只是制作礼乐、以文太平,更是措天下所必须。如今真烈政区、科举、官吏设置,皆循越朝例,其制又不及南越成熟,是以诸事有不顺之感。法度不明,此乃第二大弊。”
天色已然转为深稠的浓蓝。皇帝站起来,静静立在窗前,雨声萧萧。他负手而立,从侧脸上看不出丝毫的表qíng。修长的影子落在了漏窗外的竹枝上,叶随风动,扑簌作响,可唯有黑影岿然不动。
“陛下,万言书说到底,只有一句话罢了。”
“先生请讲。”
“变风俗,立法度。”
皇帝良久不语,他只是从窗前慢慢的转身,回到桌边,重又打开了那本奏折,目光扫过头一句话:
“天付陛下九州四海,方今所急者,变风俗,立法度……臣所以来事陛下,固愿助陛下有所为。”
皇帝轻轻笑了笑,眸色冰凉:“阿思钵举荐之人,胆子倒真是不小。”
“大有为之时是否在今日,皆看陛下这一步,是往前,还是往后。”
宋宇看着皇帝的背影,沉声道:“祖宗不足法,流俗之言不足恤。糙民胆大,不过拿这项上人头,赌陛下的治国抱负罢了。”
烛光将皇帝的背影拖得极长,他挥了挥手道:“先下去吧。改日朕再宣你。”
真烈皇帝阿尔兰萨,这个在十六岁那年就被称为真烈第一勇士的年轻男子,微微的皱了皱眉。他忽然想起父皇的话语,那个依靠着长刀和马匹征服了这片土地、将越人赶至南边的老人,曾不无自豪的说:“真烈天生勇士,无须学南蛮之繁文缛节。一人一刀,足矣。”
只是即位七年,他目睹国内政事种种弊端,有一些东西在悄悄改变……
皇帝的目光重又落在那本册子上。
奏折上的文字遒劲清俊,润和整齐,有一种天成的美感。相比之下,真烈的文字就显得简陋得多。
“阿思钵何在?”
“宣抚使大人一直在门外。”
阿思钵进门之时,皇帝闲闲坐着,嘴角噙着一丝笑,挑眉望向自己。
“陛下与宋先生谈了一个时辰有余。”
“哦?有这么久?”皇帝甚是讶异,旋即笑笑,指了指那册言事书道,“这上疏的内容,你已知晓了吧?”
阿思钵摇头道:“宋先生不曾说过。”
“他今日劝说朕效仿汉制,移风易俗。”皇帝甚是平静的说道,“朕一直以来想要规范典章,只是未曾想到,这人比朕所想的,还要激进数分。”
阿思钵抿了抿唇,没有即刻接话,俊美的脸上有一种淡淡的漠然,仿佛事不关己。
皇帝不以为意,微笑起来:“这人……给朕出了个难题。祖宗不足法,流俗之言不足恤……他说得容易,要做起来,却是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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