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君突然翻脸出乎在座多半人意料,罗家大郎以好脾气著称,真还没人见过他生气。
忆君暗地里吐了吐舌头,子君的神被人扣了屎盆子,他当然要炸毛。
青衣有些才气,有望年后进太学,别的可以让,惟学问言谈上不输给人,振振有词:“太子都被武英侯打得鼻青脸肿,上京城中那个官家子弟没挨过他的拳头。若不是仗着身后有大长公主,他还能这样嚣张狂妄。”
子君哑了口,前些年武英侯打了太子,事后晋阳大长公主非但不责怪,却直奔禁宫,要求今上与皇后陪qíng,这件事上京城中人人皆知。
打人的有理,被打的却要陪罪。能bī得天家太子挨了打还要吃暗亏的人,大概只有晋阳大长公主与尚坤祖孙两个了。
说不过人,子君大有拂袖离去的动向。冯姨妈在中说和,又是挤眼色给青衣噤口,又是劝子君消气,一顿饭吃得大家心里都不痛快。
忆君总觉得身上痒痒的,坐到轿上回家时才对罗大婶说了。
罗大婶翻看女儿的衣领袖口,又解开她的小衣看身上,一时也看不出什么,只催促让轿夫快行。
待回了罗家,子君给轿夫多打赏了两成赏钱,打发他们都散了,一打问妹妹身上不舒服,他又急匆匆骑马去请大夫。
到了酉时,医馆的大夫过来一瞧,笑着说不打紧,可能吃了不gān净的东西,服两剂汤药养两天就能好。
送走大夫,罗大婶心里犯嘀咕,折腾得罗家上下不得安宁,任她怎么想也没想是自己的胞姐和外甥女动手脚。
不是罗家人太良善,而是人心太险恶远出所料。好多事,就是这么出其不意的发生。
忆君浑身痒得要命,大夫说了又不能抠,她躺在那里觉得简直像上刑。熬过一晚上,第二天果然起了红疹子,脸上斑斑点点。这个样子出门准会吓着别人,倒像她得了什么可怕的病。
罗大婶和子君心疼得不行,恨不能以身相替,惟有一整天围着忆君转圈,谁都忘了长公主府上赏花宴的事。
到了十五日清晨,尚大姑派人来接,罗大婶也是愣了片刻,依实回道女儿生了病见不得人。
尚大姑的亲信要亲眼瞧一下,见了忆君的láng狈样子,带着几分可惜离去,自去向尚大姑复命。
☆、第6章静安公主
长公主府来接忆君的马车出了青鱼巷,绕过两个巷口,再一路向北,打从禁宫旁边穿过,直到上京城北。宽约五六丈,长一眼望不到头,从东向西依次是晋阳大长公主府、定国公府、静安长公主府,六尊石狮子排成一线,三宅并立合起来就是朝中第一显贵尚府。
上京城中能和尚府比拟的人家也只有城南的安国公府夏家,‘北上南下’的名头也由此得来。
马车自长公主府的角门而进,右拐走穿堂,绕过照壁,车上的人才下来,一打问尚大姑正在长公主身边服侍,恐怕不得空。
花厅里聚着好几十个穿红着绿的妙龄少女,极力打扮得娇艳动人,全都翘首相待长公主露面。
她们赶早来赴宴,天不亮就起来沐浴梳头,身上的衣裳都是费尽心思挑选,就盼着能把别人比下去。有的人家举全家之力装扮自家的女儿,也望着能被长公主一眼相中。
也有不贪慕长公主府上富贵的人,很明显穿衣打扮要随意得多,那几个女孩儿也是极力往人堆里混,就怕被挑中回不了家。
满院的客人相待,瑞香院里静安长公主掷出手中的玉如意,打得珊瑚水晶帘哗啦做响,桌上香炉里清烟袅袅,浓郁的熏香弥散在四处,服侍的侍女们全都做石人状,听不见也看不见。
尚大姑轻轻走过去,从花团锦簇织牡丹的地毯上拾起玉如意,拿出自己的帕子擦拭着如意,虽然它纤尘不染无须擦抹。
手轻托着通体翠绿的如意,尚大姑轻挥帕子,屋里的侍女们鱼贯而出,身形轻盈不发出一丁点声响。
“公主,您这是何苦呢?”屋里没有杂人,尚大姑说话也随意起来。
贵妃榻上的中年美妇轻叹一声,声音婉转,“这孩子一回来就闯祸,宫宴那天当着阿兄和阿嫂的面甩脸先回了家。你是没瞧见,阿嫂当时就变了脸。这两天朝中上下尽是弹劾他的折子,他倒是站出来说句话。一声不吭,一大清早带着人出城狩猎,全然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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