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秋娘眼见着范长安的脸憋得绛红,方才那个“没爹没娘”一定深深戳中了范长安的痛处。她顿时觉得很内疚,这样平白连累了范长安。
可是,此刻她却迫切希望范长安能站出来,就如当时一般,一拳打倒张元宝,狠狠地出一口气,可是范长安只是板着脸上来,将她拉到一旁道:“你怎么来了。”
“老太太让我顺路给你捎些gān粮来。”杜秋娘老实道,将那苏油饼一并给了范长安,那饼子还透着热气呢。谁知范长安却犯了倔,将那苏油饼又还给了杜秋娘,低声道:“这个,我不要。不是祖母给我的。”
说着便硬塞给杜秋娘。
张元宝见了,心里更是怒火上涨。上一回杜秋娘那般推脱他以为她是yù拒还迎也就算了,可今日她当着众人的面损了他的面子,还跟一个人人都看不起的呆子你侬我侬,浑然忘了他的存在。
他可以忍受一切,却不能忍受输给一个傻子,更不允许自己因为一个傻子丢了面子。
这般一想,他下意识一挥手,便将范长安的gān粮一掀。
望着大饼子沿着地上滚了一圈,范长安彻底怒了。
“给我捡起来!”范长安用力抓住张元宝的手腕一拽,指着地上的大饼道:“捡起来!”
范长安在学堂里一直默默无声,在许多时候,即便有人嘲笑他,他也只当没看到。可方才杜秋娘的话他却听见了。
他,范长安,比别人好百倍千倍。
可这是学堂,先生明令规定所有学子不得在学堂内打架斗殴,否则,谁都会被赶出学堂外面去。所以他忍着。
天知道,他都快憋出内伤了。可张元宝不依不饶,还打翻了祖母给他的东西。
这样浑身怒火,眼睛里带着qiáng烈的仇恨彻底震到了张元宝,在范长安的紧握之下,他的手腕一阵剧痛,不由地“哎呦”一声。
便是旁的学子都看呆了,见张元宝脸都绿了,慌忙上来劝架道:“范长安,松手松手,都是同窗,好说。”
有的人见qíng势不对,又来劝杜秋娘道:“小娘子,赶紧劝劝长安,别惊动了先生。”
好说歹说,范长安愣是不松手,反倒将张元宝攥地更紧,张元宝终于忍不住,高喊道:“范长安,你松开!”
至始至终,杜秋娘站在范长安的后面,一言不发。
外头的吵闹终于惊动了学堂的先生。他是个看起来很刻板的老学究,一出来,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先生,范长安出手打人!”处在劣势的张元宝抢先告了状。
先生沉了脸呵斥道:“范长安,还不松手!”
范长安依旧不动,攥着张元宝的手,固执道:“把大饼捡起来。”
“反了不成!”先生拿了戒尺便往范长安身上抽,杜秋娘看不过眼,拦在范长安前头,道:“先生,分明是张元宝侮rǔ人在先,为何只打范长安一个?”
“姑娘是谁?又有什么资格来cha手百糙学堂的事儿?”老学究只略略抬了眼,狠狠地又是一板子抽下去。
“我不是谁,但是百糙学堂却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学堂,先生也是方圆百里最有名望的先生,我自然相信,先生也是咱们长平镇最讲道理的先生。”
老学究的眼神带着探究,身上气场极为qiáng大,让杜秋娘不由心里犯了怵,可见着范长安抿着唇忍着痛固执地不肯放开张元宝,她仍是硬着头皮,当着一gān人等好奇而幸灾乐祸的目光,朗声道。
“这边许多人都能作证,方才是张元宝出口伤口骂了长安,又刻意挑衅,长安才发了怒。再者说,古人有云,谁知道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更何况,这每个大饼都是长安祖母亲手所做,为人子孙,自当珍惜祖母的一片心意。我大齐最为重孝,长安气愤难当也难免。反观张元宝,恶语伤人,糟蹋他人心意,糟蹋食物,又怎是一个读书人应有的气度?”
“你口口声声说张元宝出口伤人,那他究竟说了些什么?”老学究见一个小娘子条理清楚,说话也在理,不由来了兴趣。
“我不过说了范长安是咱们班里最是扶不起的阿斗,何曾说错!”张元宝梗着脖子辩道:“虽则我唤他废物有些失了礼仪气度,可他范长安敢说我说的不是事实?”
“你……”杜秋娘真要骂张元宝不要脸,突然听到身边的范长安小声道:“长安不是废物!”
“范长安,你说什么?”杜秋娘以为自己听错了,确认道。
范长安松了张元宝的手,抬了头,坚定却缓慢地扬声道:“我,范长安,不、是、废、物!”
“好好好。”老学究轻轻击掌,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张元宝,又看了看一脸坚毅的范长安,扬声笑道:“我百糙学堂许久都没这么热闹过了。既然你们一个说是废物,一个说不是,那不如……比试比试?”
老学究戒尺一收,踱步到两人中间,轻笑道:“以一个时辰为限,你们以‘仁义’为题,做一片文章。输者自当向赢者道歉,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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