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木栅里的人?”
她迟疑的瞥开目光,不敢直视我,苍白的小脸上泪痕宛然。
我知道她不吭声即是代表着默认了,心里略一琢磨,已有了考量,不禁冷笑道:“可是阿巴亥?”
葛戴一惊,小脸煞白,怯懦的瞥了我一眼。
“她怎么着你了?”我把葛戴带着太阳底下,怕她身子湿了在树荫底下冻出病来。“说说,不用怕……”
“可是……格格,阿巴亥最近很得贝勒爷欢喜。”她低着头,鼻音很重的说,“前几日栅内设家宴,不只把她给请了去,贝勒爷还因为她说的话开怀大笑不已,当场把一串价值三百两的碧玺手串赏了给她……格格你还不知道,那手串打从前年贝勒爷买来后一直挂在衣襟扣上未曾离过身,诸位福晋们哪个不眼馋,只是这两年也没见有人讨得到手,可谁想就单单凭了阿巴亥几句话,就赏她了。格格,这样的人咱们惹不起。”
我细细思量,果然美人就是美人,就凭阿巴亥的姿色,除了孟古姐姐稍可比得七分外,努尔哈赤其他的大小老婆们根本就没法和她放一块去相提并论。况且,阿巴亥绝非空有绝美外表之人,她的聪颖灵巧绝对更在她美貌之上。
这样一个集美貌与智慧于一身的可人儿,努尔哈赤怎么可能会不动心?
我拍拍葛戴的手背,温和的说:“没事,说说,咱们不一定要拿她怎样,只是你受了委屈,难道也不许向我诉诉苦么?”
葛戴眼圈又红了起来,咬着唇,呐呐的说:“也没什么……其实,那个……阿巴亥是奴才的堂侄女。”
“什么?!”我大吃一惊。
“乌拉首领贝勒布占泰其实是奴才的堂兄,奴才的阿玛是布占泰的额其克——博克多贝勒……”
什么?我震惊得退后一步。不起眼的葛戴居然有这么显贵的身世?可她为什么居然会屈尊做了我的丫头?
“奴才是被掳来的……”她唇角略弯,眼泪蓄在眼眶中,盈盈打转。
战乱时代,杀戮打劫,争夺地盘、奴隶、牲口等等一切财势,这一点也不稀奇。我忽然发觉葛戴其实也是个可怜可悲之人,她的亲人、族人都在乌拉,思而不得见,却只能孤零零的在建州沦为奴役。
她明明是个格格,却不得不委屈的做了我的丫头!
然而,当格格主子的命运,就一定会比现在幸福了吗?看看阿巴亥,如今不也成为又一政治jiāo易下的牺牲品了么?
“上次在伊尔哈库,她没认出你来?”
葛戴咬着唇,眼泪瑟地坠下:“没……是今儿又遇着了,我一时动qíng,主动和她相认……原还跟她回了她的住处,絮叨了些话。可是后来她听说奴才做了格格的丫头,便恼了……她怨恨奴才自降身份,丢了乌拉的脸面,也丢了她的脸面……”
我黯然,想像得出骄傲的阿巴亥会是如何的愤怒,说到底葛戴总是她的堂姑姑,可她却在我屋里做贱役。
“这墨汁也是她的杰作了?”
葛戴脸色惨白,语音颤栗:“我和她争辩说格格为人极好,阿巴亥却更加恼了,说既然我愿意当下人奴才,与其伺候别人,不如伺候她。于是她当即铺纸写字,叫我过去伺候研磨……我咬牙回说并非是她的奴才,她突然劈手就将桌上的砚台砸了过来。我慌慌张张一躲,那方砚砸倒了一只青花瓷瓶,可墨汁却淋了我一身……”
我缩在袖管下的手越握越紧,指甲甚至掐进了ròu里。
“……她怎么对待奴才都没关系……”葛戴低垂着头,声音浑浊,眼泪一滴滴的落在青砖上,“可是……她居然说格格你是老得没人要的贱……贱女人……格格!格格!她怎么可以这样羞rǔ你!”葛戴颤抖着哑声哭喊,“即使贝勒爷现在不再专宠你了,可好歹……好歹……她怎么可以这样啊……”
“傻丫头……”我拍着她的肩背,感觉心里涩涩的。
她又如何能知道我的心呢?努尔哈赤的不再受宠,完全是我费尽心机求来的啊。
“格格!您好委屈……您好委屈啊!我的格格……”葛戴抱住我,哭得惊天动地,“格格,为什么您要忍受这样的屈r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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