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峰一眼扫去,间中倒是夹杂着几张这段时日以来与他混熟了的面孔,慕容复也在其中,并无邓百川包不同随伺,只他一人,穿着常服,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也并不上前,退避在一隅,显见是不愿引人注意。
这时,帐门掀起,一名亲兵打起帘子,垂手于一旁侍立。此时已值十月,门帘一掀,一股刺骨的冷风顿时钻入。刘昌祚就在这冷风里一低头大踏步走入,满身风霜冷气,一边走一边脱下肩上大麾,丢给身后另一名亲兵捧着。
刘昌祚性情温厚,爱兵如子,又极擅骑射,对阵每每身先士卒,在军中威望极重。他一进来,议论声顿止,帐内一时鸦雀无声。众将都眼睁睁望着他,不知今日将他们召集到此,是为了什么大事。
刘昌祚并不理会他们,在案前来回踱了几圈,站定了,沉默一会,方道:
“今日传令使来报,种经略鄜延军已下了米脂。”
他此言一出,众人顿时个个心惊,面面相觑。有的按捺不住,已大声叫起好来。刘昌祚神色不变,抬手轻轻往下一压,顿时将他们到了嘴边的赞辞又压了回去。
“种经略携绥德一战之威,势如破竹,这一战于无定河边斩敌八千,生擒西夏枢密院都按官麻女阣多革等七员大将。西夏开米脂城投降,共降了一万人有余。好个种经略,他见西夏人无衣,下令拿出冬衣相赠。”刘昌祚笑叹。“好道是‘修文德以服远人’。”
他停了一停,这回任凭众人叹诧一阵,方续道:“熙河军李宣政,自八月底发兵,先下了龛谷,又攻克兰州,今已兵至天都山,逼得禹藏郢成四几个告身请降,又将西夏南牟行宫付之一炬。”
刘昌祚说到这里,又是一停。这一次底下却是只有稀稀拉拉、心不在焉的几声赞叹,虚应故事罢了。刘昌祚心知他们俱不屑宦官出身的李宪,也不说破,淡淡一笑,复续道:
“河东路王中正,一路跟在种经略身后,打了一路的便宜仗,听说竟是始终未能与敌打个照面。”
此言一出,几个大胆的将领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刘昌祚脸色一沉,目光如炬,向几个发笑的面上一个个扫视过去,目光到处,笑声立止。
“自八月底开拔,我一路行军至此,现也入了西夏地界,只恐不日就要与敌接战。”刘昌祚缓缓道。众将心知终于说到了关键处,俱是精神一振。听他继续说下去道:“官家前日传令下来,令我环庆、泾原二路合并,择利进取。然而如今高遵裕率环庆军,于韦州留连兵马,迟迟不至,再这么下去,只恐愆误军机……”刘昌祚说到这里,又是一顿。隔了半晌,众将方听他一字一顿、斩钉截铁地道:
“却是等不得他了!”
他此言一出,帐中一片“好!”声,顿时连声呼喝起来,群情激愤,恨不得即时便出兵打到灵州城下去。乔峰虽是白身从军,在军中两月摸爬滚打下来,与众将士也有了同袍之谊,这时不由得热血沸腾,胸中一股豪情之气顿生。冲动之下,他大踏步向前出列,抱拳高声道:
“愿随钤辖!”
众人亦随之纷纷躬身应和:“愿随钤辖!”欢声雷动,几乎要将帐顶掀起。
刘昌祚目光闪烁,注视了一会众将,方微笑点头道:“今日召大家前来,便是为商计调遣用兵之计。”说时,已有亲兵手捧一卷地图走来,半跪下一条腿,在面前几案上将图纸摊平。众人纷纷围拢过来。
“明日我军出了堪哥平,有两条道路可走。”刘昌祚言道,“一条路是挥兵北上,与高遵裕环庆军会合再择利而击敌。”他手指向东北方向一划。“另一条路……“ 他说到此处,忽然抬起头来,注视着各人的脸色,一字一字地道:
“却是要向险中求胜。”
众将闻言俱一凛,刘昌祚却已不疾不徐,缓缓分说下去。
听他说完,有几个急躁的已经耐不住性子,嚷叫起来:“磨脐隘乃西夏第一天险,自古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军力才区区五万,如何攻它得下?”
“刘钤辖,前方斥候回报,西夏梁乙埋率三万兵马,镇守此处。”说话的是位中年将军,相貌威严,气度沉着,却是刘昌祚的副手姚麟。他为人最为持重,这时亦劝道:“高遵裕按兵不动,无从替我牵制敌军。只怕后有伏兵,此去正中了西夏人之下怀。”
刘昌祚眉头一皱,正待说话,这时只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透过重重喧哗,传来道:
“遇贼不击,枉道自全,岂有这般取胜的道理?”
此言一出,众将皆勃然大怒,回头看时,说话的人正是慕容复。他并未走近,这时仍倚在帐边站立,脸色沉静,唇边微微一抹冷笑。
“慕容校尉乃是官家御笔钦点的探花,哪里上过战场!今日口出狂言,讥笑于我,到时候真刀真枪拼起命来,只怕第一个被吓得落荒而逃的倒是校尉你呢!”一名年轻将领首先高叫道。他年轻好胜,又是自幼生长西军,平日便看不顺眼慕容复这个空降的武探花,这时出言反驳,引来一阵大笑。
慕容复听了却不动怒,微微一笑:“‘讥笑’二字不敢当,原璧奉还。在下虽未上过战场,却也省得‘速战速决’的道理。今我军自开拔已驰骋二月有余。北地苦寒,西夏人自幼生长北国,个个耐得寒暑饥渴,军马也耐得寒冷,我汉家子弟马匹骁勇善战,却是奈何不得天威。若是再挥军深入,跟高遵裕在韦州耗上数月,先不说大雪封路,粮草如何接续,怕只怕到时候就要‘雪拥蓝关马不前‘了。”
经他这么平心静气、有条不紊地一分说,几个叫嚷得最凶的将士先默然了。其他人也都心下一凉,低头思忖。刘昌祚不语,只微微颔首。
“种经略带兵何等老辣,他不等官家传令便发动猛攻,也是担心届时天寒地冻,粮草军队难行。”慕容复见众已生动摇之意,心知需趁热打铁,这时朗声道。“再者,我军今既为客,当利速战!”
他此言一出,倒有几位青年将领面露赞同神色。这时郭成越众而出,朗声道:
“钤辖!听闻前日永定川一战,逼出了西夏梁永能的一支‘铁鹞子’。”
这“铁鹞子”是西夏重甲骑兵,军士皆身披铁甲,冷锻而成,晶莹光滑,非劲弩不可入,所向披靡。是以听闻此语,将领中倒有不少人神色一变。
郭成接下去道:“这一回西夏人更将骑士锁在马上,虽死不堕。再兼西域良马冲杀速度极快,极难对付。不料种老将军令郭景修率先锋军千余埋伏于侧,见前阵装甲兵危矣,即使数千骑兵自山上冲锋而下,把铁鹞子杀得落花流水。”
他说着,掀袍跪下,慷慨向刘昌祚一拱手:“信之不才,愿领先锋队为钤辖驱策,自请伏兵破敌之责!”
刘昌祚看着他,点头不语,眼中流露出温暖神色,隔了一会儿方道:
“既然如此,信之你便带骑兵先锋队一千人,马匹佩戴响环,于后压阵,听我命令。”
郭成得令一躬身,领命退下。
“神臂弓统帅何在!”看他去了,刘昌祚沉思一会,忽然提高声音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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