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辆赶往皇宫的马车必定会驶过特拉法加广场,奥斯卡正倚靠在车窗之上,出神地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静物。故地重游,新年夜的那些记忆也如同昨日一般,纷纷重现在眼前。高个子绅士却在身边动也不动地打量他,因为奥斯卡湛蓝的眼睛此时焕发出温柔的光彩。正巧年轻人也回头看过来,不用多说,对方肯定想的和自己一样,路易斯刚要低头送上一个浅吻,年轻人下一秒就被另一件新奇的事物吸引了目光——
仪仗大道旁的古堡前方悬挂着一具尸体。
奥斯卡之前在这条街上转悠的时候,可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他不由得往那个方向多看了几眼,但根本看不出那是谁。
春天的风微微拂动,铁笼子把树桠压低,周边的树枝也向生锈的笼子里压迫进来。那具女尸被关在一种叫做“铁处女”的刑具里,刑具呈圆柱状,那女人的头耷拉在胸前,抵着笼子的边缘,身体周围环绕着乱糟糟的绿色树枝,似乎已风干了很久,也不难令人想象出她生前发觉自己一点点死去的那种绝望。
人们虽然清扫了大街小巷,但却好像早已遗忘了那里的尸骨似的,那具尚未完全干瘪下去的尸体根本无人理会,连从笼子底下路过的人们都对之无动于衷。
绅士眼神微暗,他可从在底下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女尸的全貌。或者说,仅仅是从那头粗糙蓬乱的头发,都能看出他婶婶的影子。路易斯随之揽了揽年轻人,不肯让对方再回头继续看下去了。
马车终于抵达了皇宫,奥斯卡却告知路易斯自己并不准备进去了,并声称自己要去报社找西蒙。
“我没资格进去。”
“你怎么会这样想?你当然有。”绅士安慰他。
奥斯卡却道了歉:“对不起,我该早点下马车的,而且我也不想进去,那不是我这种人该待的地方。”
年轻人那副认真又倔强的神情让路易斯沉默了一会儿。
他是个纯正的英国人,也明白英国人向来阶级观念分明,但欧洲游学的经历未免让他受到了许多进步思想的熏陶,可现在,这种冷漠的阶级观念正清楚无比地体现在自己的爱人身上……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奥斯卡总会时不时地向他道歉、总会征求他的意见,尽管对方也称他们需要在这段关系中处于平等,天知道他还要为奥斯卡的这种阶级固执再做多少努力……
路易斯拗不过他的坚持,也不再勉强对方。“我什么时候接你?”
奥斯卡发现绅士的语气好像并不愉快,也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想之前在西蒙家里产生的那些矛盾。“我们只是闲聊一会儿。”他说,“你忙完后可以去那里找我。”
绅士沉默地看着奥斯卡,事实上,他连这一点分开的功夫都不舍。
奥斯卡却以为他在生西蒙的气,恳求道:“我也需要朋友,别这样,你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你错了,我很小气。”绅士妥协了,说道:“在报社等我。”
奥斯卡同路易斯道了别,还反应快速地躲开了绅士那个准备在大街上进行的、明目张胆的吻。他好不容易从绅士粘人的拥抱里脱身,从男人在身后的火热目送中逃离,这才刚走到大道的拐角,就又被叫住了名字。
“艾德里安先生?”
奥斯卡回头看去,那里站着一个他不认识的女人。
“您好。”弗洛拉远远地站在前方的站牌下,她容光焕发,幸福地和丈夫挽着手。
奥斯卡有些莫名其妙,这个喊他名字的陌生女人像是已经怀孕了两三个月,被身旁的男人体贴地扶着手,朝着他走来。
“您好,夫人,请问有什么事?”
“事实上,我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打扰您。”弗洛拉脸上浮起了微笑,这个表情让她最近因怀孕而发福的脸显得十分圆润:“许久不见,表哥他还好吗?”
“您……请问您是?”
“我是卡蜜儿的姐姐,也是您舅妈的邻居。”她回答。
“我明白了。”奥斯卡点点头,这是莫里斯家的大女儿,路易斯的表妹,就连卡蜜儿还曾和他说过这个从没露过面的姐姐不少坏话,说不定自己还在画墓园的那个清晨见过她。
“路易斯他很好,而且现在就在伦敦。”金发的年轻人如实回答,对她的后半句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您说您是我舅妈的邻居?伯顿舅妈?”
“没错,自从我们家破产的那天起,就搬到了居民区,您的舅妈是个好人。”女人说。
奥斯卡回想起自己被烧焦的舅妈——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市民,常常会因为小小的琐事与人争吵,而且吵架从没吃过败仗,她日复一日地,似乎总在抠门地仔细算计每日家庭的支出。奥斯卡清楚地记得那是一个温度回暖的天气,一直准备回爱尔兰的自己突然接到了街坊的转告,街道里那位没了牙的老头儿冲他唾沫横飞地描述了好几遍,奥斯卡才听出了舅妈被教会判成女巫的消息。
当他和舅舅匆匆赶到那里时,疯狂的人群已经将她的尸体从河堤运到吊死岭去了,他们两个找了足足一夜,才把舅妈找到——她当时已经被烧得不成.人形了,甚至还能看到龟裂的黑色焦肉下露出的红色血丝,但无论怎样擦拭那些黑色的灰烬,都是擦不干净的,舅舅也只能这样把舅妈下葬在便宜的公共墓地里去。
年轻人的神情瞬间黯淡了几分,回答她:“是的,她嘴巴很恶毒,但心眼并不坏。”
不知道是出于想与面前年轻人熟络的目的,还是她自己陷入了回忆,弗洛拉开始失礼地喋喋不休起来:“她还给我们烧开水消毒,不让妈妈再给约瑟夫放血,还做了我结婚的见证人,是个很好的女人。”
“可惜环境让她变得太市侩与世俗了,如果她能受到过良好教育的话,一定会成为一个勇敢又另类的女人,会和我的母亲不一样,她总是一门心思要把我和妹妹嫁出去。”
男人憨厚地笑了笑,附和着她,学着舅妈当时的语气:“‘家境有什么不好?简直门当户对,你们尽管结婚好了!’那位夫人是这么说的。”
“是她的语气没错,”奥斯卡伤感地回忆起来。他沉默了一会儿,觉得气氛有些尴尬,于是问起了莫里斯夫人:“那么,您的妈妈现在怎么样了?”
他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女人莫名陷害他而在他身上施以的痛楚。
弗洛拉发觉眼前的年轻人好像并不知道这一切,回答:“我的母亲去世了,她同样被教会当做了女巫。但那是因为霍乱,这不怪您,我知道。”
她的眼眶里已经含满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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