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鼓足勇气去找他,已是一周之后。
我去到的不是医院,见到的也不是濒死的他。
是黑白的、笑着的十八岁的他。
他正对我笑,我却对着他哭。
那天我从听到周氧报的地址后精神就有点恍惚,现在回忆起来竟是什么也想不到。
周氧告诉我说,那天我哭的很惨。哭到后来居然晕厥了。
我问她我哭的时候有没有说什么话,比如对他的歉疚。
她说我当时哽咽的很厉害,一个字一个字地大喘气,听不清楚。
但是我清楚地记得,偌大的灵堂里,只有我和周氧两个人。
她说,他的父母早已西去,亲戚们也不在这个地方,朋友他也没说要请谁,连我都是碰巧赶上的。
中国人是最看重身后的事的。他却这么孤单和凄凉。
我问她,为什么他的照片要选用十八那年的。
“他说那是他最美的年岁。”她说,“他想以后你来看他时记住的是他最美的样子,没有年老的沧桑,没有壮年的精干,只是青春时的单纯。”
傻瓜。
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那个最开朗率性,单纯可爱的男孩啊。
☆、我的回忆
清明。
带着鲜花篮,家酿红酒,香烛鞭炮,我去看他了。
先是用笤帚给他扫了院子,又用刷子给他刷了房顶。我终于懂得为什么以前清明祭祖时父亲会边给他朋友倒酒边说话叙旧了——哪怕他的朋友早就在黄泉碧落处长生了。
“阿轩,对不起......”路上的时候我想了那么多,想到他凄凉的晚年,想到他对我的深爱而我却不相信的哀痛,想到他放下尊严来爱我,我却连他的病房的病房都没去过。我只敢跪在蒲团上哭,只敢伏在他的水晶棺上哭,有那么多向他道歉的话要说,那么多自我谴责要说,等真正开口时却只有世间最最苍白无力的“对不起”三字。
我一直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希望他能听到我心底不敢说出的话,我希望他能将我看个透彻,让他知道他对我来说到底是是谁,是什么身份。
在他照片的旁边我摆上了还带着水珠的白菊,倒上三杯白水,又倒上三杯红酒。
“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红酒,我酿的。还记得吗?以前我们住一起的时候,每天晚上九点半你都拉着我和你一起喝两杯,你说这个酒够味,又香又浓。有的时候你还会喝到醉倒在我怀里,带着酒气在我耳边说话,总是痒的我发笑。”
“你在下面没人照顾千万要记得少喝点,没人给你煮醒酒茶,也没人给你煮小米汤。渴了的话,你就喝白水。这白水还是我买的呢,二十一瓶,你说贵不贵,是不是给足了你面子?我记得你说过,等你有钱了,你喝的白水都要是十块起步的,你不仅要天天喝,还要拿去浇花。我现在不嫌你败家啦。你要的我都满足你。”
“那你来看我一次好不好?我不怕闹鬼的,只要是你。”
流着泪给他拜了三拜插上了三根香才想起香烛还没点。
今天的风有点大,我点了好久才点好。
放了鞭炮又烧了纸钱。
纸钱燃烧时燃起的火焰窜得老高,那火光亮堂堂又暖暖的,我猜想他大概不会生活在又黑又湿的环境里吧。
我又说了许多日常琐事。既然他没法亲自感受人间,不如由我来转述红尘。
说着说着,太阳渐渐向正中偏移,我看到一身黑的周氧牵着一个和她年龄相仿且一身白的女人走过来。心下渐生羡意——女性就是可以光明的牵手到老,而男性在年老时却连摸人家的头都奇奇怪怪。
打了个招呼简单寒暄两句,回头望了几眼,我便离开了。
街上,有些树却在这个时节开始落叶。
发黄的树叶随着风瑟瑟地转了两圈稳稳当当的滑落在地,迎面走来的孩童向前一跳就将它踩碎。“噗呲”一声,它的一切都结束了。
“那么你是落叶,我是微风,我曾爱你在枝上,也爱你在街中。”[取自戴望舒]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下子都发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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