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流云听他这话,顺口接道,“小朱别小气,下次认妹子的时候,你也把周先生请过去坐坐不就得了。”
“您俩这是轮流难为我。”朱副官拍着膀子“嗨”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这帮民区大院的大老爷们,谁不知道咱周先生十年如一日地扑在事业上,把自己憋成了守身如玉的大姑娘。”
话刚落地,他慌忙捂上大嘴摇了摇头,意识到自己方才说错了话。
“小朱。”
这位退役的旧时上司没有给他解释的机会,心平气和地冲朱副官摆了摆手,头一回摆起了架子。
“立正,后退,门外蹲着去。”
说完又指着他汗津津的脑袋补了一句,“头上不结冰碴子不许回来。”
“是!”
朱副官神情悲催地应了一声,灰溜溜地捞起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拔腿逃出了大门。
“这帮损鸟玩意儿,成天脑子里瞎琢磨什么呢。”周衡西等到人走出去后,这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粗俗脏话。
“大姑娘。”
陆流云笑眯眯地盯着他的两条长腿,把词儿卷在舌尖上咂摸了一下,意味深长道,“好形容。”
周衡西心情复杂,吃不住他那回味无穷的模样,借着四处无人,一把揽住陆流云的细腰,紧紧把人贴在自己身上,隔着布料用力蹭了一下,挑衅似的抬起他的下巴道,“有多好?”
吃一堑长一智,陆流云学的很乖,识相地闭上小嘴不接茬。
可是周衡西今天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把人扛到肩膀上,大踏步往屋子里走,“小没良心的,不被办一下就不知道疼人。”
陆流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向着地面被倒拎回房,直至屁股上“噼啪”挨了两大巴掌,才被周衡西给放了下来。
“又准备耍流氓不是?”
他先发制人,抢在周衡西之前开了口。却见大腹黑理直气壮地从嘴里吐出四个字,“重振夫纲!”
说完不待陆流云作答,直接把人像薅小鸡崽子似的,麻溜拎了起来挠他痒痒肉。陆流云浑身上下只有个脖子怕痒,周衡西揪着他的弱势位置不撒手,把人压在墙上挠得活蹿活蹿的。
“啊唷,不敢了,不敢了,衡西哥,我不敢了。”
“现在认错,晚了!”周衡西不为所动,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面对陆流云的求饶选择直接无视。
“周先生,好先生,俊先生,饶了我吧。”陆流云可怜兮兮地在大腹黑的魔爪下缩成了软软的一小团。
“我不想听这个。”周衡西眉眼漆黑,目光深沉,定定地看着他,等一个回答。
陆流云睫毛忽动,明眸清亮,脸上爬起两片小红云,声音微颤,“衡西哥,好哥哥,俊哥哥,饶了我吧。”
“饶你一回,下不为例。”
周衡西松了手,心满意足地点点头,把外套脱下来随手挂在了椅背上,刚才那一阵闹把他搅得身上开始腾腾冒热气。
“哎,你忙你的去吧,我自己待在这儿玩一会儿,就回去看张妈了。”
陆流云把周衡西哄出了门,袖着手在房间里踱了一圈步,拎起周衡西挂在椅背上的外套,忽然福至心灵。
等到周衡西忙至日头高升回了屋,房间里早已不见陆流云的人影。
他颇为惋惜地伸了个懒腰,把挂在椅背上的外套抖平了穿在身上,忽然发现有点不对劲。掀开里子一看,陆流云当真替他把兜上的破洞给补好了。再细瞧一眼,那打上的补丁,可不就是取材于陆流云身上穿的那件月白色小褂。
周衡西站在原地,半是欣然,半是无奈地傻笑一声。感情陆流云这小呆瓜是从自己贴身穿的小马褂上剪下了一块真丝布头,亲手给他补好了破衣兜。
想到这里,他是嗓子眼里又甜又烘,暖怦怦的热心窝,就这么熟成了软和的地瓜瓤子。
这时头上顶着凉气“嗖嗖”跑来的朱副官,十分应景地端着一盆热腾腾的蒸食讨好“被得罪”的旧上司,脚还没踏上门槛就扯着大嗓子嚷嚷道,“周先生,这儿有大番薯吃不吃?”
陆流云在坐黄包车回家的路上,意外看到了沈京九。这厮许久不见,身上那股子暴发户的豪气是益发浓郁,一圈好貂堪堪围在脖间,就差拴根大金链子傍身了。
而站在街对面的沈京九,显然也看到了他。陆流云本想过去跟他叙叙旧,不料沈京九今日规矩的很,只向他遥遥一点头便转过了身。陆流云正待纳闷,就看到那厮身边站着的两位壮汉,一左一右把人架上了后面的沈家专车。
陆流云看这情景暗想,无非是沈京九他老子又差保镖出来逮儿子了。
他此番着实也没猜错,沈京九昨天跟他老子大吵一架,赌气彻夜不归。带了两个白俄娘们窝在俱乐部里先是买了半宿醉,而后酒醒了又兴致勃勃地打了半宿牌。直到凌晨时分露了脸,才被家里的保镖给拦住了去路。
儿子在外风流快活,老子在家暴跳如雷。今天沈老爷跟聂平川合资开业的旅馆大庆——正是凤子坳那家赶早热闹的“龙祥旅馆”。这门前鞭炮都挂了几响,临近剪彩的时候,二老板的位置却还缺着沈家的两个空。
沈老爷拿这儿子没办法,想他读书不成,学本生意经也好。偏偏沈京九天生是个无根的野草,成天东飘西荡不肯定性,常常怄的老子恨不得把他塞回娘肚子里去重新退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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