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家说得不错,”周延这时也点点头,对屠林道:“屠兄弟若是有什么麻烦尽管说来,我虽没什么大本事,但县令郑大人却与家父有几分交情,或能对你有所襄助。”
王管家和周延说话的声音不大,但却是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在场的每一个人的耳中。村长李成祥和李氏瞬间就变了脸色,屠父也是面带复杂,其余的村民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谁也没想到,这几个突然冒出来找屠林的人,竟然还认识县令老爷。
一时间,众人心中的恐惧甚至超过了刚刚仿佛煞神附身的屠林,毕竟他们都不傻,刚刚屠林说得那些什么私闯民宅伤人毁财的话他们也是明白的,只是因为有村长做靠山,他们才不怕什么。但现在,屠林有了和县令大人关系好的人做靠山,而他们却不过是普通的乡下人,包括村长在内,又哪里能比得了。
是以很快就有村民闷不吭声地退出了人群跑走了,连那些被屠林打得站不起的人里,也有被自己的亲人或扶或抱或抬的弄走了。
他们虽然被屠林打了一顿,但好歹还有命在,若真是到了公堂上,最后县令老爷依着屠林所说,判了他们私闯民宅之罪可如何是好。所以虽然他们心中还是有些记恨屠林下那么重的手,但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更是一刻都不敢再在这里多待,也顾不得李成祥难看的脸色,急慌慌的就离开了。
转眼间,老宅内外的人便少了十之七八。李成祥自然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脸色不由一阵青一阵白,但他却没有出言拦下那些人,因为此刻他已经知道,他想将屠林送进大牢的打算已是不能成了。
他虽是不知没听过这周家,也不知道那个王管家和什么周家三爷周延说得是不是实话,但他却不敢去赌。毕竟今天屠家老宅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很清楚,万一那两人说得都是实话,真的和县令大人交好,那最后自己必是讨不了好的。
想到这,李成祥面皮抖了抖,扯出来一个皮下肉不笑的表情来,甚至是语气都颇为和缓地对屠林道:“阿林呐,这都是误会一场,实在不必去报什么官。刚刚叔公说什么要报官,只是以为你不知悔改,想要吓吓你才那么说得,叔公也是担心你做错事,误入歧途不是。”
“阮堂也是,怎么不早点说呢?不然也不会闹成这样。好在阿林你到底没让叔公失望,没做什么不干净的事,如此叔公也可以放心了。至于你打伤的这些人,都是一个村子的,也是他们先鲁莽在先,你情急之下有些失手也是情有可原,没有人会怪你,你安心就是。”
“好了,你既然有贵客在,我就不打扰了,你好好招待吧。”李成祥自顾自地说完,也不等屠林再说什么,转身便脚步略显急促狼狈地离开了。
李成祥是屠林继母李氏的亲叔叔,按辈分也的确是屠林的叔公,只是这却是自打李氏嫁进屠家的二十多年来,他头一次在屠林面前自称叔公,也是难为他了。
见他要走,屠林并没有阻拦。虽然今日这场闹剧是他们挑起来的,但刚刚屠林把那些人狠狠揍了一顿,打了个半死,已经出了气,报复了回去,刚刚李成祥的一番话又让他自己几乎颜面尽失,而那些被自己打伤的人却都是听了李成祥的话才会那般行事,又怎么会和李成祥善罢甘休,李成祥早晚会自食恶果。
屠林想得不错,这次虽然直接把人打伤的是他,但归根究底李成祥才是始作俑者,那些伤者的家人固然深恨屠林,但对李成祥也是埋怨的。他们不敢再对屠林如何,便上门找李成祥讨要医药钱,而李成祥虽然是村长,家境也不错,但十几个人的医药钱也是笔极大的数额,他拿不出,也不想拿,就动用村长的威势,将上门的人赶走。
村民们人财两损,对李成祥顿时更加怨恨了,之后更是连换村长的话都隐隐传了出来,惹得李成祥气急败坏,偏偏又无可奈何,没几日就病倒了,这村长之位也就顺势换了人做。此是后事不提。
至于报官一事,屠林也不会再去做,倒不是因为李成祥的那些话。只是一来他不想欠周家的人情,二来此事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很是麻烦不说,对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好处,左右他以后就和这里的人没什么瓜葛了,是以也没什么特别的必要。
有李成祥打头,剩下的村民自然也都跟着离开了,而李氏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事已至此李成祥都那么说了,她也是不敢再如何,只能是把还昏着的屠新月扶到了屠文强的背上,也忿忿地离开了。
本来她还想接着偷盗的名头直接把屠林赶出村子,甚至是送官,到时候就算屠林说出屠文栋和纪氏的事,别人却也不会相信他一个贼的话,也就不用在担心屠文栋会被他毁了名声,毁了前程,却不想屠林不知什么时候竟认识了县城里的大人物,还来给他撑腰,让她的一番打算最后都落了空。
屠父倒是没有走,他上前一步,很是慈蔼地对屠林道:“阿林,今日真是委屈你了,还有阮堂,让你受苦了。今天是你们娘不好,事情还没搞清楚就去告诉了村长,最后闹成了这样子,好在最后真相大白,没有真的冤了你们。”
对着屠林和阮堂做足了一番慈父姿态后,屠父又扭头对着周延道:“这位是周三爷吧,我是阿林的父亲,您远道而来真是辛苦了,也多谢你出言帮助我儿阿林。现下阿林这也没个落脚的地方,不如到我家去歇歇,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老人家客气了,”周延微微笑着道,却是没有应屠父的邀请,而是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屠兄弟竟不是和屠老先生住在一起的吗?”
“这个......”屠父脸上的笑顿时微僵,张了张嘴却有些不知道该说都没,倒是一旁的屠林淡淡地道:“我多年前已从家中搬出。”
周延看了屠林一眼,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道:“原来如此。”接着便对屠父道:“长辈相邀,本不应辞,但不巧今日还有要事在身,怕是不好久留,还请老人家见谅。”
周延说完,就朝着周家马车的方向喊了一声“西风”,然后就见那个刚刚牵马的青年应了一声,将马车牵了过来。等到了屠林几人近处,马车停了下来,叫西风的青年便开始从车上往下搬东西,成匹的绸布,抱着红绸的礼盒,还有雕花的木匣,一件又一件直看的屠父眼睛都睁圆了。
周延对屠林道:“屠兄弟相救犬子之恩本是无以为报,这些薄礼只是聊表心意,还请屠兄弟千万要收下。”
屠林看了看不一会儿就堆的有半人高的‘薄礼’,想到这东西都搬下来了,周延也应不会再搬回车上,若他当真要谢,那自己收下就是,如此周延想来也能安心,不用再老记挂着那救命之恩了。
想罢,屠林便笑道:“三爷如此心意,我若不收,反倒有些辜负,既如此,那我便愧受了。”
见屠林干脆的收下了,周延果然很高兴,忙摆手直道这是应该的。拜了谢,送了礼,眼下屠林这里也不便久留,周延便开口告辞了。屠林也知家中不能待客,是以也没有多留他,只是亲自将人送出去了一段路程。
屠父也随他一起送了周延,等周延他们离开,只剩屠林和屠父两人时,屠父倒是想和屠林说什么的样子,但屠林却直接转身回了老宅。屠父有些不满他的态度,但最后也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回家去了。
回到老宅的时候,阮堂正在收拾一院子的狼藉,见屠林回来,便抬头冲他笑了笑,道:“回来了。”
屠林却一言不发,径直走到阮堂的身前,然后直接张开双臂将阮堂整个抱住。
“......对不起,”埋首在阮堂的肩上,屠林语气低落而难掩自责地低声道:“......今日都是因为我,才让你受了这些苦,都是我不好。你和小安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可我却没有保护好你们,是我太没有用了,对不起,对不起。”
今日这场闹剧,今日阮堂所遭受的一切,本来都是可以避免的。如果不是他和李氏结了仇,如果不是他为了分家之事不再起波折而想要瞒着屠家人自己赚钱的事,阮堂便可一早说出实情,也就不会发生后面的那些事。
可笑自己前两日还说以后会保护好阮堂和屠安,而今日他们就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了,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这让屠林心中不禁又是自责又是挫败。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三更,第三更,完~
第28章 上药
阮堂不妨屠林突然的举动, 整个人直接就被屠林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从来没有如此过的他不禁有些手足无措, 便想要推开屠林,只是下一刻, 屠林低落中难掩自责的声音落在耳畔,尤其那句“你和小安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让他心中不由一涩,想要拉开屠林胳膊的双手便顿住了, 一时间心中更是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顿了顿,原本想要挣开屠林的双手到底还是放开了屠林的胳膊,转而向后环在屠林的腰背上,然后安抚地轻轻拍了拍,同时柔声道:“这不是你的错, 是那些人不好,所以你不用道歉, 真的, 而且我也没有什么事, 小安他也没有怪你,今天的事你不要再放在心上, 都已经过去了,不要多想了......”
屠林并不是一个软弱的容易自怨自艾的人, 只是人人都有自己的软肋,而如今他的软肋就是阮堂和屠安,是以虽然如今事情已经过去了, 虽然他也知道阮堂和屠安不会怪自己,但他自己却是难以原谅自己。不过他也知事已至此,再怎么懊恼都已是无用,不如记住这次的教训,日后绝不让它再发生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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