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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惜分飞鸳梦易碎，两私语证唯流萤】

宝剑已在眼前，素还真却看也不看，他站在原地向四处望了望，朗声道：“无欲？师弟、你在何处？”等了半晌见无人应声，他柔声又道：“我若有半分看低你，就叫我立时死了！我心里对你、对你...”你了半天，情肠百转、心意缠绵，可叹素还真平日巧舌如簧，此时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万语千言都化为一声太息。

素还真见谈无欲执意不肯露面，这才百无聊赖的看向紫华神剑，只见此剑斜插在一块巨大的白玉之上，朴拙典雅、仙气沛然，剑长三尺又三，剑身比普通形制的剑略宽，剑鞘上无甚纹饰、却有一条由剑意凝成的赤龙隐隐盘踞其上，向素还真仰颈而啸。素还真心里一阵莫名激荡，以手抚剑、龙啸之声更胜，紫华剑随之竟缓缓自行出鞘数寸，剑气在山洞中呼啸鼓荡，剑风吹得素还真乌发旋舞、衣袂翩然，更显得他清华隽朗、飘飘然好似飞仙。素还真刚欲伸手拔剑，又见剑上有四行铭文，隐约是：五金之英，太阳之精。日照沧海，神龙有悔。

素还真越读越是心惊、一时头痛欲裂，向旁侧退了数步，撞在石壁之上。此时怪事又生，这石壁竟如窗户纸一般，被这一撞撞出了好大个窟窿，露出了里面的石龛，龛里还有三个乌木匣子。素还真鬼使神差般打开第一个匣子，只见其中是一对缀着水晶莲花的染血璎珞，恍惚间听见有人说：“此山云水尽澄清，夜夜焚香表恪成。首戴莲花朝北斗，天宫咫尺著长生。”一人又道：“但求仙人怜眷属，与君结发授长生。”言语间无限柔情蜜怜，两情依依、不胜缱绻。素还真听了，却觉得心疼难耐，待要取出璎珞细看，却眼见着它化成了粉末，只得再取第二只匣子来看。

第二个匣子里有块折好的白绢子，素还真仔细打开白绢，见其中裹着一个银发编成的同心发结，白绢上尚有两行血书，写的是：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啊！”素还真觉得五脏六腑好似针扎、不由叫出声来，浑身痛的打颤，额上的汗珠滴在发结上，发结和白绢也变成了飞灰。素还真咬着牙，魔障似的又伸手去开第三个匣子，这匣子里是个卷轴，他慢慢展开卷轴，只见画上的人头戴鹿角金冠、缀着莲花璎珞，广袖宽袍、秀逸超然，正回眸而笑。这画中人素还真熟悉至极，分明就是谈无欲！这卷轴上只画了他一人，连点缀的景物花草也无，好像画像的人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个，再看不见其它。素还真觉得喉头一阵腥甜，见画上用秀丽圆润的小楷写着：脱俗仙子小像。画像一见空气，墨迹随之变淡，画上的人渐渐隐去，素还真万般心焦、犹似眼睁睁见师弟消失不见一般，心绪翻腾间又急又痛、再也压抑不住，一口鲜血就这么喷了出来。

紫华剑甫一接触素还真的鲜血，顿时剑芒暴涨、红光大作，剑身从剑鞘出跳出一尺有余。山洞被暴烈的剑气震动，石块泥土簌簌而落、竟似要塌陷。素还真恍恍惚惚的握住剑柄，脑中却突然跳出一个画面，谈无欲胸口染血、从万丈云头跌了下去。这下更是不得了，素还真疯了般将手中的神剑用力掷了出去，神剑携万钧之力击在山壁上，瞬间山塌地陷、沙尘飞扬。素还真仍是不躲不避、怔怔而立，紫华剑哀鸣不已，正当危急存亡之际，一个身影从不远处闪出，以脚尖勾起神剑，一手抓住素还真的腰带，与他双双滚入暗道之中。

素还真似昏似醉、如坠云雾，眼前一会儿是莲花璎珞、一会儿是同心发结，耳边也似有人小声说话，他凝神去听，说的是：“...我是没那么多情，我的情、都用在一人身上。”又不知是幻是真。他好似又看见谈无欲从云端坠下，画面一转，却又是师弟回眸浅笑的样子，脑内好多声音在说：“若教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但求仙人怜眷属，与君结发授长生...”音调时悲时喜，逼得他太阳穴突突乱跳、直要发疯。

“素还真！你这是怎么了！”谈无欲见素还真好像被魇住了般，浑身发抖、状若疯癫，不由捧着他的脸一声声的喊道：“师兄，你莫吓我！我再不和你生气了！”谈无欲喂了他一颗金丹，见素还真毫无起色，又运功替他理顺经脉，元功更如泥牛入海，他又是心疼又是无措，急得眼圈发红、泫然欲泣。

正无可奈何间，素还真猛地坐了起来，瞪大眼睛一声不吭的开始落泪，一颗颗泪珠砸在谈无欲脸上，滚烫生疼。谈无欲何尝见过他落泪？他先用袖子给素还真擦泪，发现无论如何也擦不尽，更是五脏让人绞碎了般发疼，干脆抱住素还真的脖子，用唇一点点温柔的吻去他师兄脸上的泪痕。吻着吻着，谈无欲觉得素还真的手回应般轻轻圈住了他的腰，他心中一喜，抬头见素还真双眼已有清明之色，正痴痴望着自己。

谈无欲摸了摸素还真的脸，柔声说：“师兄，你可醒了吗...”

素还真摸索的覆上他的手，不确定似的颤声道：“...无、无欲？”

“是我、是我。”这一问一答竟惹得两人同时又哭又笑，前生蒙昧不明、今世懵懂未知，可夙缘牵绊、重重叠叠，至此二人心里都已明白，若要两散离分，真不如敲骨剜心、离魂去魄。

二人沿着暗道前行，听见流水淙淙之声，循声而去，又拐进一个山洞，见洞中竟有萤火簇簇，好似天上万千星光、流动辉映，绚烂非常。素还真牵着谈无欲的手说：“此景难得，我们在水畔坐坐、说会儿话，可好？”

两人方坐下，谈无欲便将紫华剑抛到素还真手边，道：“拿着，你的剑。”

“什么劳什子玩意儿，我不要它！”素还真心有余悸，生怕又见到师弟浑身染血的模样，这不世神剑好像能懂人言，此时全如废铁一般，哀哀欲泣、黯淡无光。

“你又犯什么病？”谈无欲掐着素还真的脸说：“为了寻它，几次命悬一线，你说不要就不要？”说着拾起剑就往素还真怀里塞，“你给我拿着！”

素还真顺势将师弟连人带剑抱了个满怀，含糊应道：“好好好，全听师弟的。”紫华剑闻言铮然而鸣，剑气赤龙倏然出现，长啸数声、势冲牛斗。

谈无欲倚在素还真的怀里，用指尖点了点剑鞘，淡淡的说：“把剑拔出来给我看看。”素还真掌上冷汗淋漓，右手虚笼在剑柄上，久久未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