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宇呼吸一滞,“我是不是在你眼里只是个棋子?你是不是还想让我感谢你?”
这是背信弃义!这是不忠!他突然从胸膛中爆出一声怒喝,那怒喝声中甚至参杂着半分哭号,“你这个叛徒!你就是个叛徒!”
杜以泽的太阳穴短暂地刺痛了两下。眼前这张愤怒到几近扭曲的面孔似乎与多年前另一张看似义正严辞的面容重合起来。
“你叫我什么?”
李明宇还没反应过来脸侧就挨了一拳。杜以泽双手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将他顶至墙壁。李明宇被撞得后脑勺发麻,牙关发酸,但他仍旧在眼前一片短暂的漆黑中胡乱揪住杜以泽双肩的衣服,吼道,“你这个叛徒!是不是只要给你钱你什么都能做?”
杜以泽也不再一脸风轻云淡,他眼神阴戾,后槽牙磨得咯吱响。
“李明宇,别他妈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你不也只是一条狗吗?”
“你他娘的才是狗!”
“你可不就是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吗?”杜以泽再度攥紧他的衣领,往自己跟前微微提了一把,紧跟着就往墙上摔,高声讽刺道,“现在到好,跟我分起高低贵贱来了!”
随着一声闷响,李明宇再度撞了个头昏眼花,但他嘴里仍不忘骂道,“操!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你以为你就比我高尚?”杜以泽的眼底里寒光浮动,“顾烨非法监禁,你他妈不就是个共犯?你以为自己有多高贵?”
李明宇紧咬着牙关,声声沉重的呼吸似乎能在他的胸膛之中产生回音。
可他的脑海中仍旧有另一个清晰的声音在回荡。
“这不一样!”
杜以泽冷笑,“怎么不一样?顾烨让你往东滚,你他妈敢往西滚?”
两人四目相对,鼻尖几乎相碰,双方呼吸皆是粗重、紊乱,要是此刻在房间里划下一根火柴,那这火药味大概足以将整座屋顶掀翻。
李明宇好似不讲理地吼叫着,“不一样!这他妈的不一样!”
杜以泽很少如此愤怒,极少感到如此汹涌生动的情感试图粉碎他的理智。他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威胁道,“你要是再吠一句,老子现在就把你撕了。”
“这不一样!”李明宇叫完这一声,绝望地闭上双眼。
杜以泽冷笑一声,右手移到腰侧,覆上了皮质枪套。 既然李明宇这么不怕死,那怪也怪不得别人,只能怪他自己当初多管闲事。
这一刻杜以泽展露出的是他最原本的样貌——他在深渊里长大,汲取阴冷的露水,依靠黑暗过活,周身蒸腾着杀气,那是只有在白骨堆里打过滚的人才会带有的腐烂气息。
“这不一样……”李明宇的语调突然缓下两分,他再度睁开眼,嘴唇猛然抖动着。
杜以泽看到晶莹的泪花在他的眼眶里打转。
那已不再是初期的暴怒了,情绪的大坝轰然决堤。
“这不一样……这怎么会一样?……”李明宇扯着嘴角,眉心拧起又松开,拧起又松开,他努力不让自己落泪,可声音却无法控制地颤抖着,如同一根极度紧绷的音弦被人粗暴地弹动,随时可能断裂。
杜以泽说的一点不错,他就是条唯命是从的狗,可哪怕他只是条不值钱的狗,他都把最值钱的东西给他了,杜以泽却弃之如敝履。
李明宇像个发现自己到头来一无所有的小孩一样,发泄完干瘪的愤怒之后,体内只剩积压许久的委屈和不解。
他不是什么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大人物,也没有多么牛`逼、坚强。当这样一份被欺骗、被背叛的事实摆在他眼前时,他就跟大多数普通人一样,无法接受、消化,甚至在这时怀疑起自己是否做错过什么事。
“为什么?”李明宇的喉头上下滚动,一遍又一遍,他望着杜以泽那双漆黑的眼睛,失神地摇头,“我对你不好吗?”
这样的自我怀疑来源于他对事实的否认,他宁可觉得自己出了问题,也不愿意去质疑任何一分搁放在杜以泽身上的信任。
在杜以泽眼里,这就是下贱。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李明宇的悲痛竟然也多多少少地传递过来——隔着升高的体温,隔着交错的鼻息。这种共情的体验让他极其不舒服,头皮发麻,好似他真的做过什么对不起他人的事。
杜以泽松开双手,往后退了一步,沸腾如火浆熔岩的情绪竟然也逐渐平息,再也烧不起来。李明宇低着头喘息,鼻息厚重,双手垂在大腿两侧。房内的火药味消失殆尽,又只剩下腐烂的霉味,一片寂静,和无数潮湿却生龙活虎的霉菌。
两人静默着站了半晌,李明宇突然转身朝门口奔去。杜以泽一步上前握住他的胳膊往回拉扯,“你要去哪?”
李明宇一言不发,转身恶狠狠地掐掉他的手腕,继续朝门口走去。
“别他妈犯傻!我们现在是一根线上的蚂蚱!”
李明宇虽不说话,暗地里却咬紧牙关,使出了吃奶的劲推他。杜以泽看到他的腮帮子都紧绷绷的。李明宇最后一次挣脱他的禁锢时,杜以泽没了耐性,并起五根手指,高高抬起手腕,一记手刀干脆利落地敲在他的后颈之上。
李明宇眼前一黑,咣当倒地。
杜以泽一愣,看了看自己紧绷的手背,又看着倒在地上的李明宇出神。
这是他犯下的第三个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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