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天气不定,常有骤雨,鹤白丁便拣着天晴时出门,去看那条毁坏的桥修好没有。下方河面上本有些渔人,但因河水暴涨太急,听说已翻了不少次船,因此都不肯渡人过河。
等他慢悠悠回到客栈,掌柜便要显出失望的脸色来。
他只当不知,仍旧打壶酒便上楼去。
偶尔也听到掌柜的同那店小二窃窃私语,猜测他毕竟习武之人,身上凶煞气重,因此妖魔不敢近身,住久些或许还能将那鬼魂吓跑。
他当时就想喷对方一脸,心道老子这是行侠仗义一身正气,怎么不说是妖物见之胆寒自惭形秽。
也不是没想过超度亡魂,但这又谈何容易。魂魄留滞人间,不管是心愿未了还是怨恨难消,总要有个宿处,大到一具尸体一个骨灰坛,小的不过一缕头髮一块木梳。然而他在房中查看许久,并未找出什么可疑的东西。也许是因生前修佛的缘故,秃驴身上无丝毫鬼气,连循着气息查探都是徒劳,只差把地板掀开。
他也想问问那秃驴的想法,无论是否要超度入轮回,总比困在这方寸之地要强上百倍。但对方显然不愿与人接触,否则又怎会每夜施法催人入睡。
近来不知怎的更有些奇怪,他常感觉对方在注视他,欲言又止,等他看过去时又像是错觉,檀香缭绕间仍是那张平静无波澜的脸孔。
反倒是黄昏时外出归来,那些窥视他的精怪越发明目张胆,盯着他的眼神就跟饿了半月似的。
这天夜色将近,他站在河边看了眼那条破烂的桥索,俯身汲水扑在脸上,忽觉后颈一凉,像有人在他后边吹气,隐约的女人的笑声。
腰侧的戒道在鞘中嗡鸣。
鹤白丁只看着水面,水流颇急,但也模煳映出个影子。
他抹把脸,悠悠道:“别贴这么近,我会以为你对我有意思。”
那女声咯咯笑起来:“公子,你看得见我呀?”
他已站起转过身,昏黄的暮色间只见一个娇小的人影立在面前,一眼晃过去仿佛很美,细看才觉怪异。
鹤白丁看着那张未免太大的嘴,诚恳道:“就算眼睛看不见,这么张血盆大口凑在我边上,我也很难闻不到……喏,河水漱漱口吧,小孩子别乱吃东西。”
这女声听来少说三十,面貌却才十多岁,眼睛大而亮,但整张脸像是被人捏坏了形状,眼眶以下左脸颊到鼻樑都是空的,右边的腮骨也已消失,那张呲着獠牙的嘴在如此狭小的脸上更显诡谲,带着腐烂的气味。
鹤白丁并未见过她,以前窥伺的几个精怪也从未显露过这般浓重的死气,仰着头的脸上偏还露着天真。
他微笑着敲敲戒道,意有所指:“小妹妹,要是一时煳涂迷了路,我可以送你一程。”
小姑娘也不怕,嬉笑着朝他举起双手,道:“公子,我站不稳,背背我吧。”
这双手一伸出来,鹤白丁才发现她左手是个女孩儿的白胖手臂,右边却干瘦如柴,比左臂长出半截,连下身的裙摆在夜风里也空荡荡的,仅有一支腿立着。
这具身体,竟似用几个人体部位拼凑而成。
她还在笑,嘴角咧到耳根:“不肯背我么?”
“哈,不敢,被你这手一缠上,我的脖子恐怕就要断作两截。”鹤白丁只装模作样叹口气,握住戒道刀柄。
这女孩却笑嘻嘻的,尖长十指倏然暴长,柔若无骨地绕上他的脖颈。他只觉迎面而来的湿冷气息,刚要拔出刀,对方却像被火燎到一般缩回手,脸色骤变,迅速后退几步。
半亮不亮的天色中,那张脸扭曲着,半晌挤出个无辜幽怨的笑容来:“大哥哥既不愿送我,我自己回去便是了。”
说罢裙摆浮动,轻轻飘起往那河水中一坠,连个水花也未溅起,化成水面上一股青烟。
鹤白丁这才缓口气,还刀入鞘,又将河面来来回回打量了一会儿,猜测其应是那些溺死在此处的亡魂所化的怪物。
那女鬼落荒而逃,看来八卦镜还算能防身。
他准备回去该好好想想从前学的那些法诀,迎着夜色往回走了几步,摸摸衣襟,忽然记起自己今天分明没带那法器。
刚往床上躺平不久,夜间的烛火已亮了起来。
鹤白丁被室内涌起的安适感催得神色一松,很快看到秃驴现出身形。但这次居然没去看棋盘,反而先望向了他,脸上带着诧异的神色。
只见对方顿了一下,走近他身侧,搭在肩上的拂尘一甩,将那濛濛浮在他周身的残存死气尽数化开。
随即垂着眼睛默默看他,面孔上藏着奇怪的情绪,那是鹤白丁近日已察觉到的,总在其脸上出现的隐约担忧和一点歉意。
他不得其解,心想除了半夜扰民之外,也没什么需要抱歉的,何必要露出这种表情。
这人去燃起了檀香,静默熏香片刻,又神情庄重地看向外面的月色。
不过一盏茶功夫,远远传来一声鸟鸣,哀戚又短促,他便叹息一声,吹熄灯火,转身推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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