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章笑着应了,又跑去书桌,蹲下身子,从柜子底下抽出一本琴谱,拍了拍灰,递给了段行止,“这个琴谱是我娘嫁妆里的,她说这是前朝慧湮大师所做的。我早就想给你了,只是每次放假都只几天。端午你去祈福,中秋时,国子监考试,总是见不到你,一来二去耽误到了现在,我原本打算明日去看你的,你却来了,真正是心有灵犀!”
段行止听他说了这一连串,抿嘴笑着接过琴谱,听到那句“心有灵犀”脸也红了。他坐到书桌前拿了本书看,低头笑道:“你自可交由小厮,他会转交的。”
谢玉章掰过他的身子,与他面对面,盯着他一本正经道:“你这话说的我也难过,小厮能说的清楚我为何送你琴谱?何况我不过是借着送琴谱去看看你,这劳什子再金贵,不过是个死物,有什么可稀罕的?你会稀罕一本琴谱?我是个粗人,也懂得千里送鹅毛的道理。你那么聪慧,怎么倒糊涂了?”
段行止听他说出这席话,早就两腮红的如同抹了胭脂一般,又见他气的两腮鼓鼓,噗嗤笑了,点了点他的脸颊,“算你对我上心!”说完低头又吃吃笑了。
谢玉章见他笑了,便知晓他戏弄自己,便也笑了,“倒被你骗了!”
谢玉章走至碳盆前,用火钳拨了拨碳盆,让火烧的更旺了些,又问段行止,“你可冷?”
段行止心中喜欢他关心自己,便道:“有些冷。”
谢玉章又加了几块碳,放下火钳,走到段行止跟前。就见他在看一本游记,便挨着他坐下。“这下就不冷了。”他顺手将他搂在怀里,眼睛也看着游记,只觉得通俗易懂,故事有趣,也看了起来,时不时笑一笑。
段行止被他一搂一抱,满腔的心事化成了春水,心扑通扑通的跳着。抬头看着谢玉章,只觉得他黑了一些,却是比以往更稳重了,棱角也分明许多,倒生出些男子气概,让人可以依靠了。这么想着,又试探着靠近一些。谢玉章便将他搂的更紧了,低头对他笑道:“果然有趣,看完这页了么?”
段行止被他口中的呼出的热气烫的脸颊发红,平日里的伶牙俐齿全然不管用了,只闷闷地点头,躬身在他怀中,仿佛熟透的大虾。
谢玉章不疑有他,便自己翻了起来。段行止这么一动不动地歪在他怀里,胳膊麻了都不敢动,屋内温暖,心又安定,他渐渐生出些困意。
桌子上燃的红烛,结出的灯花啪啪炸了起来,谢玉章赶忙吹灭蜡烛,生怕吵醒段行止。懊恼地虚晃几下拳头,作势要去打伺候的随喜。
随喜抱着头嘟囔道:“结灯花是喜事。”
谢玉章低声训道:“还嘴硬,偷懒不剪烛花。”
此时段行止悠悠转醒,一睁眼便是御赐的云锦帐顶,一时有些发懵,又看身上盖着的是簇新的大红被子,更是有些摸不到头脑。赶忙起身,撩开帐子就见谢玉章在低声说随喜。
谢玉章见他醒了,赶紧走过去,坐到他身边,问道:“还是把你吵醒了,你可睡饱了?身子可冷?可饿了?我已经让湛儿去你家报信了,等到明日我们好好玩一玩,再送你回家,可好?”
段行止被连珠炮似的问题问住了,只是摇头或点头。随喜一溜烟跑出去吩咐小丫头热菜。谢玉章拿了自己的大袄,把段行止裹得严严实实,拉着他下了床,安顿他坐好,又接了丫鬟的水给段行止擦了手。
段行止见他对自己如此上心,事事亲力亲为,只觉得心里像是灌满了蜜,一股一股往外漾。“我又不是个三岁孩子,怎么还替我擦手了?是不是等会还要喂我吃饭?”
谢玉章笑道:“看你睡懵了,所以替你醒醒盹。”
说话间,丫头们已经把饭菜端上了桌,谢玉章又忙活起来,给段行止布菜盛饭,笑道:“少爷还要吃什么?”
段行止拿了筷子,见他学着小厮的样子,噗嗤笑道:“这就够了,等会本少爷要吃什么,再跟你说。”
“是。”
段行止夹了块茄子喂给谢玉章,谢玉章眉开眼笑道:“多谢。”又道:“我要吃那个。”段行止便又夹给他吃。
饭后,谢玉章怕段行止再睡觉积食,便拉着他外出消食。又怕他冻到,又是大氅,又是手炉的,裹了一层又一层,倒把段行止裹得像个春卷。
所幸月亮又大又圆,照着雪地如同白昼。两人便也不提灯,只是沿着路慢慢踱步,不觉走到谢玄微的颐水楼时,只听得里面琴声悠扬。
段行止忙站立细听,品味一会道:“琴意高远,你姑姑似有心事。”
谢玉章惋惜道:“我是听不出来有什么,只觉得好听。若是我姑姑未曾婚配,还可以勉强为你引荐,只可惜她如今是太子妃了,你见不到她了。我早说了,你们都是一样聪慧的人,必定相见恨晚。”
段行止笑道:“是我无缘了。”
两人又走了会,段行止道:“怪冷的,我们回去睡觉吧。”
谢玉章打了灯笼去看,只见段行止鼻尖都冻红了,后悔不叠,摸了摸他的脸,只觉得冰凉。啧了一声,说道:“是我糊涂了,我在营中训练,胡摔海打的惯了,忘了顾及你了,咱们快些走吧。”说着牵了段行止的手就往兰芝阁去了。
进了卧房,谢玉章又让丫头铺床,又对段行止道:“我睡觉有些不老实,若是压着你了,你推开我就好。”段行止点点头,谢玉章又怕自己睡着出丑,想了想便对铺床的丫头说:“还是算了吧,香枝姐姐,今晚你同香穗睡吧,我去睡你床。”
段行止听了,心中着实生气,心道:“怎么可以这么不避讳?竟去睡丫头的床?”忙道:“不行!”又觉得自己冒失,勉强笑道:“哪有这样的道理,也该是我去睡的。”说着冷着脸下了床,真要去睡香枝的床。
谢玉章道:“哪能这样,我同香枝姐姐自小一起长大,我睡她的床没什么,哪能让客人去睡的?”
段行止听了他这没心没肺的话,气的恨不得头冒青烟,却又着实毫无立场。这些丫头,本就是选来做谢玉章的通房的,只要不闹得太过,是没什么的。想到此处,段行止有些心灰,便咬牙切齿地笑道:“若是你执意如此,那我便回家吧。”
谢玉章一听急了,赶忙拦住他,“别别别,我是怕晚上睡觉压到你了,你可别生气,我们睡一床,我也不去香枝姐姐床上睡了,你看好么?”
段行止听了并不答话,谢玉章笑嘻嘻地推着他上了床。谢玉章睡外面,段止行睡在里面,两人皆是一样的大红被子。谢玉章让段行止躺好,将他被角压的严严实实,又叮嘱香穗明日早起别忘了先熏下段行止大袄,不然穿着凉。
香枝给谢玉章掖了掖被角,撒下帐子,笑道:“奴婢去了,少爷们要熄灯么?”
段行止道:“有些口渴,劳烦姐姐给我杯茶。”
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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