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械的存在是为了让人类更快进步,而不是更加懒惰。”于是在上万名各界精英的联名提议下,大量自动化设备停用,各行各业人力被重新普及。
科技解放了人类的双手,但人类却又选择重新用双手去创造财富。
于是就像现在还存在的大多数农场那样,诺林家农场有很多事务需要付诸人力,比如给苦霖果除虫,将牛羊赶回圈舍。当然,自动化机械依旧占据了绝大部分,不然他和南希两人也不可能有如此多的精力经营那么大的一个农场。
雷哲的加入让他们今年的进度加快了不少,Alpha虽然因为从来没干过类似的活显得有些笨拙,但手脚很麻利,人也聪明一点就透。在他的帮忙下,诺林提前了整整一天就做好了所有准备。
因为暴雨要持续数天,诺林前一天下午把妈妈从医院接回了家中。
这是雷哲第一次见到维拉,Alpha少年并没有对维拉不合常理的苍老面容表现出丝毫震惊和疑惑,他完全收起了往日幼稚吵闹的模样,礼貌而乖巧地向维拉介绍了自己,表达了对诺林和南希愿意收留他的感谢。
诺林能够看出来妈妈很喜欢雷哲,她笑着摸摸雷哲头发,让他不要拘束,就把这当成自己家。雷哲闻言瞅了眼坐在旁边的诺林,答应说好,也终于放开了。
诺林之前从没发现雷哲竟然还有幽默天赋,不,应该是他为了讨妈妈欢心故意表现出来的,和他说话时维拉经常会被逗笑,那种发自内心的笑容诺林看在眼里,开心的同时也有点嫉妒。
这样一个英俊有礼貌的Alpha,有谁会不喜欢呢?
但他早已过了傻乎乎争宠的年纪了,诺林在一旁核对账务,时不时接上两句,这是半个月以来他和雷哲唯一一次没有争吵的和平谈话。
暴雨来临的那个早晨,诺林最后一次检查了所有加固体和屋棚,确认无误后回到房子。明明早已过了日出的时间,天色却依旧阴沉得仿若夜里,风已经起来了,呼啸着卷过,吹动草场掀起一波波绿浪,院中几棵菩提树叶子哗啦啦响着,隔着窗户都能听见响动。
维拉还在卧室休息,照顾她用完药,诺林关好门窗,走进客厅。
南希正在看电视,脚踩着娜娜毛绒绒的后背,雷哲盘腿坐在地上抱着终端打游戏。少年全神贯注地盯着悬浮屏,十指飞动,到了兴头上激动得鼻尖都渗出一层薄汗。
诺林在中间空着的沙发坐下,远远望了眼雷哲面前的屏幕,立刻被上面密密麻麻的按键和拉杆迷晕了,只能依稀够辨认出这是一款挺火爆的机甲模操游戏。
第一人称视觉的画面中显示着机甲的视野,正急速旋转晃动,雷哲手速快得惊人,几乎都要带起残影,但这还并不是他的极限。察觉到诺林正在看他,雷哲心中不免得意,他没有吭声,依旧盯着屏幕,无比流畅地故意做了几个高难度的技术动作。
又过了一会儿,少年Omega悄无声息地凑近了些,小苍兰的香气隐约飘入鼻间。雷哲微不可察地动了动一条腿,一炮将匹配的战斗对象轰到地上。
硝烟弥散之中金色的“胜利”字样飞出,他畅快地舒了口气,攥了攥有些疲惫的手指,冷不丁地回过头问:“干嘛偷看我?”
诺林脸上惊讶敬佩的神色还未褪,对上雷哲戏谑的目光立刻挪动身子坐回去,板着脸死不承认:“没有。”
“偷看就偷看呗,我又不会收你钱。”雷哲胳膊撑地站起来,望了眼墙上的表,听到第一滴雨打在窗户上的啪嗒声响。
十点二十三分,天气预报很准时,暴雨已经来了。
短短数秒内,玻璃窗上已经全是雨滴打下来的痕迹,模糊了视线。浓厚黑沉的雨云在天空中翻滚,闪电接二连三的划过,犹如开天辟地时落下的利斧,劈开无止境的黑暗。
而屋子里是那么温暖明亮,诺林拿了块骨头玩具逗弄阿布,罗德则围在他脚边,南希握着终端,看电视的空档里和网友聊天,一墙之隔的卧室里维拉在安静休息。
就是在这时,雷哲第一次在陌生的国度里感受到了家的味道。
南希正看的是联邦正热播的家庭伦理剧,讲述的是个十九岁的平民Omega因为信息素融合度嫁入豪门后发生的种种。
雷哲跟着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前情,看到主角饱受婆婆刁难却不敢和丈夫说,只能一个人偷偷哭,忍不住道:“哭什么啊,她为什么不给她丈夫说?”
“她嫁过来之后就没见过她丈夫几面,怎么可能当着他的面说他妈不好。”南希吃着零食:“太可怜了,不过这男主也够渣,就算没有感情基础,Alpha在标记Omega之后不也会因为本能疼爱对方吗,哪有像他这样提了裤子就不认人的。”
一直没吭声的诺林突然道:“可是女主不说他也不知道啊,太包子了吧。”
南希:“她是怕会让Alpha难做吧,毕竟母亲和妻子之间,偏担谁都势必会寒了另一方的心。”
雷哲对此完全不能理解,他瞅了眼抿紧双唇的诺林,不禁想到貌似根据联邦的规定,再过不到一年诺林也要像剧里的女主一样接受配比了。
他现在肯定心里很不舒服吧。
雷哲很明智地没有招惹他,也不想让这个剧继续污染自己三观,就跑到窗户跟前看雨。
他在别的星球特训时也经历过类似的极端恶劣天气,但那时候一般都忙着咒骂老天和寻找临时庇护所,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抱着消磨时间的平和心态观赏过。
突然,他目光一顿,暴雨中似乎有一团圆球瑟缩在屋檐之下,隐约还在动弹。
那东西正好被窗台挡住了大半,如果不是就站在窗户边上,雷哲根本就不会发现。
雷哲趴在窗户上费力盯了会儿,玻璃上全是雨水,模糊了视线,实在辨认不出,便回头招呼诺林:“你看看那是什么?”
诺林正玩着终端上的小游戏,长而翘的睫毛垂着,遮住了眼底神色,但那一番堪称狂躁的操作暴露了他并不明朗的心情。
自打刚才看了电视剧,他心里就挺不是滋味,在联邦那样的事情稀松平常,但身为Omega,他还是无法接受自己即将迎来的命运。
他不明白,明明Omega数量已经如此稀少,社会还要如此不公地对待他们,近乎将他们物化成了繁衍后代的机器。
难道最有权利选择的人,不应该是他们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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