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踟蹰着,到底还是穿上浴衣,推开了浴室门,他一眼望过去,没有看见闻燃。
他拿起放在椅子上的衣物,除了睡衣、睡裤外,还有一条内裤。
这些应该在刚才消过毒了,还温热着,而且都是新的,折痕明显。
他将自己洗干净后,便一一穿上了。
他走到客厅,才看见了闻燃,闻燃正坐在沙发上吹头发,发尾还湿润着,却关掉了吹风机,向着他道:“眠冬,过来,我帮你吹头发。”
一般而言,应该在浴室里吹头发才对吧?
所以,闻燃是故意等他出来,好为他吹头发?
他霎时茫然起来,但仍是坐到了闻燃身边,由着闻燃为他吹头发。
闻燃的手势十分轻柔,轻柔得让他生出了他是这个世界难得一见的珍宝的错觉。
这一年多,他都没有剪过头发,发尾长得已经能束起来了,吹起来应该很麻烦,但闻燃好像没有一丝的不耐烦。
他的右耳被吹风机的声响堵塞着,左耳吹风机的声响却要轻上许多,如同隔着层层障碍般。
这种不平衡感无情地提醒着他——他已经是个残疾人了,再也不是那个在舞台上被万众瞩目的少年了。
那个少年已然死去了。
闻燃觉察到了孟眠冬所想,关上吹风机,将遥控递给孟眠冬:“你喜欢看什么节目?”
孟眠冬什么节目都喜欢,又什么节目都不喜欢,反正所有的节目,都仅仅是他谋杀时间的工具而已。
他换着台,凑巧有一个台在播放对闻燃的采访。
他看看电视上的闻燃,又看看身边的闻燃,淡淡地道:“要是采访你的主持人知道你现在和我坐在一起看节目,一定会大吃一惊。”
闻燃没有回应,而是道:“眠冬,你要喝牛奶么?”
孟眠冬理所当然地道:“我要喝酒。”
“我家没有酒。”闻燃仍是站起身来,为孟眠冬热了一杯牛奶。
孟眠冬盯着送到手边的热牛奶,似笑非笑地道:“你没在牛奶里加什么料吧?”
闻燃回答道:“没有。”
孟眠冬突然觉得自己过分了,到目前为止,闻燃只握了他的手,其他的什么都没有做,他却完全没有给过闻燃一点好脸色。
“对不起。”他道过歉,便端起热牛奶,喝了起来。
闻燃微笑着道:“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这么说的。”
孟眠冬本能地嗤笑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知道我当时在舞台上是什么感受么?
你知道从天堂堕入地狱的滋味么?
你知道治疗突发性耳聋多么痛苦么?
你知道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么?
不,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需要知道。
你也没有义务知道。
而我只是在迁怒你罢了。
他冷静了下来后,又道了歉:“对不起。”
“没关系。”这一次,闻燃只回了三个字,便沉默了。
他脑中已被输入了这个世界关于孟眠冬的全部信息,自然清楚孟眠冬不好受,但却无法完美地避开所有会刺激到孟眠冬的说辞,索性少说少错。
孟眠冬面对沉默的闻燃,颇为不自在,喝完一杯牛奶后,不停地换台,双眼被快速闪过的光亮刺得生疼。
闻燃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默默地陪在他身边。
过了一个小时后,时间逼近凌晨十二点了,闻燃依旧没有任何的异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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