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云染抿唇不说话了。
气氛一度十分僵硬,然后就听见房门被叩响的声音,青鸳仍旧是一袭紫衫,陈瑛照旧是新娘子的喜气打扮,顾尘多看了两眼,这俩人的布料也十分的轻薄,比云染身上那件轻薄多了,顾尘叹气。
感情这屋子里只有她一个大夫,身上穿的还是棉布长衫。顾尘不知道,其实给她的衣裳早就一并准备好了,只是云染突然病了,还没来得及送出去。
“阁主身体还好些?早上听左护法说阁主病了,特意来看看。”陈瑛抱着一个大盒子递给顾尘:“不知道哪些是顾少主能用的,索性一并拿给少主看看。”大盒子里放着不少的上好药材,虽然珍惜,可惜没一个是对症下药的,但也是一番心意,顾尘收了,又对青鸳说道:“鸳刀护法昨夜几时睡的?”
忽然被点名的青鸳还没闹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知道顾尘又找她什么麻烦,回眸迎上去:“亥时一刻,怎么了?少主有什么指教?”
“亥时一刻,你家阁主昨夜戌时末还在外面吹风你一个护法连件衣裳都不知道给她拿,算不算失职?该当何罪?”
“我……”青鸳一阵心虚,随即又挺直了腰板,顾尘她又不是阁中之人,了不起就是个大夫而已,凭什么找自己麻烦?语气不善回瞪道:“你住阁主隔壁,你昨夜几时睡的?你还是她的大夫呢?怎么不知道不让她半夜去吹凉风?你算不算失职?现在人病了就你会叨叨了,你一个大夫,这人病了我还没找你麻烦呢,你是怎么照顾的!”
“行了!”云染嗓子不舒服,一阵咳嗽之后又是一阵心烦意乱:“是我自己贪凉,跟你们没什么关系,辛苦少主操劳,云染以后不会了。”
说完这话就神色疲惫的靠了回去,一副不想多言,你们识相点都赶紧退下了。可惜屋子里只有一个识相的陈瑛,她倒是想退下,见左护法根本不带动的,挪了挪脚步,最后还是没动了。
然后就听云染又问道:“陈舵主还是没信儿吗?”
“有信了!”
陈瑛本想说没信儿,然后就看见左护法眉头紧皱:“线人来报,陈总舵带人去了赭沙洲,具体就不知道了。”
“赭沙洲?”陈瑛提了一句,忽然想起来:“是了,最近赭沙洲那片不知道起了个什么门派,专门跟抢我们江南三省的运输生意,这海陆上的运输已经被他们抢去了大半,眼看就要到陆地上来,听说还办了好几个分局,迎接往来客商,把价钱压得很低,我们的运输生意很不好做,运输行里的兄弟们叫苦连天。”
“什么门派什么教?”云染正要再问又是一阵咳嗽:“青鸳你去查查明白,摸摸他们的底细。”
“我去抓药。”顾尘忽然开口:“你,在屋里呆着,别出去吹风了,衣裳也穿厚点。”
说完不等云染答应,自己就走了。陈瑛看着走的潇洒的顾尘,纳闷她们刚才是不是吵架了,然后就看见云染脸上淡淡的轻易察觉不出来的失落,她自己是个坠入情网的待嫁的新娘子,当然知道的那种感觉,于是肯定,这俩人确实是吵架了。
顾尘走了,云染顶着门口看了一会儿,才收回自己的视线,假装什么都不曾发生过的样子:“继续。”
陈瑛见左护法毫无所觉的继续汇报工作,中间还略带啰嗦的埋怨了顾尘两句,大意就是顾少主明明是个大夫,还顶着药谷的头衔,不仅没把她家阁主给治好,反倒因为个着凉感冒就大发脾气,可见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以后找到了好大夫,一定要把顾尘撵走什么什么之类的。陈瑛一见阁主蹙起眉头,提醒的拉了拉左护法的袖子,想让她收敛收敛,可惜青鸳粗神经,别说收敛了,因为连日里被顾尘欺压,她这会儿是一肚子的气,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告状,怎么可能放过?
“要我说,什么少主不少主的,那顾尘也就是仗着药谷声名在外,我看她没几分真才实学,不然阁主的病怎么到现在都不见好?”
云染:“她没有真才你有?海珠当成浣尘珠你怎么不说?”她嗓子不舒服,说话的声音低哑,斥责的意味十分明显:“青鸾不在,江南事务都由你处理,商税的事儿你搞明白了?账上的钱去哪儿了?咳咳咳。”
这话还没问完,云染就是压抑不住的一阵咳嗽,青鸳一慌,赶紧想上去给她拍背,就见云染方才捂着嘴的手帕上染了褐色的血迹,顿时一惊:“阁主!这……”
云染抬手,把手帕收拾好,擦掉了唇上的血迹:“不碍事,不用大惊小怪,暂时死不了。”
青鸳被训斥,又见阁主吐血,顿时又紧张又着急还带了几分委屈:“可姐姐不在,我自己分身乏术,这边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陈总舵主的下落,这不还没来得及联系他,他不在,我怎么查账?”
陈瑛看了一眼脸色并不怎么好的阁主,早就听闻这位阁主身体不好,可想到竟然会差到这种程度,不过只是普通的着凉而已,到她这儿竟然就吐出血来,怪不得顾少主那么大的火气,吐血乃早殇之兆,若长期如此,怕命不久矣呀!
“陈瑛。”
“属下在。”陈瑛慌忙答应:“阁主吩咐。”
“本座知你婚期将近,余事你皆不用里理,只一点。”云染看向陈瑛的眼神里,加上了几分对青年才俊的赏识之意:“江南事务,本就是你与总舵主协理,如今总舵主不在,你协助青鸳,处理一下关于商税的账务问题,务必要理清楚江南所有商铺的盈利状况缴税状况。”
“属下领命!”这算是她分内的事儿,而且也不用东奔西走还能偶尔出来透透气,溜达溜达,陈瑛自然是愿意的,就算是父亲说她,到时候也有阁主在前面为她说话,陈瑛自然是一百个愿意的。
再说,离了陈府的顾尘带着一肚子不知从何而来的怒气,脚步匆匆在穿花的街上奔走,等她转过神的时候,已经不认识自己到底身在何处了,顿时又十分的气闷,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这走着走着就让她找到了一家酒楼,顾尘闻着酒味,这酒虫子就给她勾上来了。
“呦,少侠里面请,您吃点什么喝点什么?”掌柜的一声吆喝,一抬眸,就笑了:“原来是您,可巧可巧。”
可不巧嘛,顾尘也笑了,这不正是她在京都喝惯了的那家酒楼,关张的时候她还很是失落了一阵子,顾尘笑笑:“原来掌柜的南下了,缘分。不知道您这酒味道变了没?”
“哪能变呀,咱这做生意靠的就是一个口碑。”掌柜的领着顾尘坐了一个视线好的上位:“江南生意好做些,挣些钱好养活孩子老婆。您是照旧?”
照旧的意思是打满酒葫芦她就走人的,但是顾尘今天不想那么快就走人,心口气闷还没想消完,她想透透气。
“不,上壶酒,几个下酒菜,我坐会儿。”
“得了,给你上几个特色。”掌柜的招呼小二过来,又对顾尘说道:“您坐这儿就成,一会儿那有人来唱小曲儿,消闷得很,江南小调吴侬软语的不一样的滋味。”
顾尘笑笑,拎着酒壶给自己斟了杯酒放在唇边还没喝,视线就冲着掌柜的说的那唱曲儿的地方去了:“那位是?”
“曲娘卿云,就是我跟您说那个,她的《柳调曲》唱得特别好,每次她来唱,这楼下得坐满。”掌柜的咧开嘴笑:“起初她要来时,我还不乐意的,我这正经做生意的,放个唱曲的算怎么回事呢,后来一打听,人家这边都有唱小曲的,你没有就没客人,这才答应了她。”
顾尘又移了一下视线,这次看见了那位曲娘,肤色略深,看起来不像是本地人,应该是再往南走一点海边渔村里出来的女子。顾尘转着酒杯,摇头道:“不是她,她旁边的书生是谁?”
“哦,那个呀。”掌柜的压低了声音:“泰安城城主家的小儿子,齐越齐公子。这齐公子算是泰安城里姑娘们朝思暮想的好郎君了,可惜呀,这、看您问了,我就把我知道的跟您说说,这齐公子他订婚了,婚期就在八月。”掌柜的唏嘘道:“可您也看到了,婚期在即,可偏偏又招惹上了这么个曲娘,那卿云也不是个什么善茬,把这齐公子给迷的,只要她来唱曲儿,齐越必定来捧场,有时候还包场请客。唉,虽然是赚了他的钱,但这钱呀,赚得难受,替那新娘子难受!她要是知道这未婚夫在外头跟别的女人花天酒地,不知道这新婚的喜服还绣不绣得下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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