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花的家就是这样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歪斜棚屋,几根粗粗削去青皮的竹子胡乱一插便是篱笆,再长些的挑着两三件衣服,湿漉漉的还滴着水。门口铺的纸上只晒着些零碎药材,连一根成整的也瞅不见。
这日子过的,好似比山间隐士还要清贫些。
进屋也不用掏钥匙,阿花伸指头轻轻一戳,那扇破门便吱呀一声,自己开了。
门框上头簌簌落下许多灰尘来,呛得阿花忙以袖捂脸,接连打了两三个喷嚏才算止住。
肥羊挺让人省心,不用阿花叫唤,自个儿就迈开四蹄钻进去。
阿花将手头东西放下,拽着门把儿狠劲拉了好几下,砰砰数声,将充作大门的木板在门缝里头卡牢了,勉强算是关上了门。
屋里比外头更黑,阿花摸着黑取来火石,折腾了半天才燃起半截蜡烛来。
他往一方瘸腿方桌上点了几滴烛泪,将小指头那么长的蜡烛小心翼翼戳牢了,就着昏暗的光慢慢收拾东西。
肥羊相当自来熟地窝在阿花的床上,身下垫着阿花的荞麦壳儿枕头,一双羊眼睛眨也不眨,直勾勾紧盯着他。
阿花将药箱放在角落,从布口袋里拿出几个胡萝卜同一小块硬邦邦的馒头,又掏出一叠皱巴巴的宣纸和一杆半秃子毛笔。这些东西都堆在桌上,纸笔特地放得离蜡烛远了些。
他掂了掂茶壶,给自己斟了半碗早已冷透的浓茶,一手端茶,一手捏胡萝卜,馒头叼在嘴里,绕过地上堆得山高的几摞旧书,慢慢地朝床沿走,看样子是要坐在床上吃饭。
肥羊的耳朵动了动,阿花咀嚼胡萝卜的声音很清脆,咔嚓咔嚓,引得人食指大动。
羊虽然没有食指,但羊有心。羊可以心动。
阿花没有忘记身边多了一只肥羊。他犹豫了一下,把剩下的一小块胡萝卜连同叶儿一起递给羊,柔声道:“喏。给你的。吃罢。”
肥羊嫌恶地扭过头,如果它是山羊,它一定会摆出吹胡子瞪眼睛的一张臭脸。
阿花看了看胡萝卜,恍然大悟道:“你不喜欢吃胡萝卜。”
肥羊似觉得孺子可教也,于是赞同地点点头。
阿花若有所思道:“李云山也不喜欢吃胡萝卜。”
肥羊没吭气儿,尾巴开始紧张地扭动。
阿花叹了口气,将胡萝卜塞进自己的嘴里,一边嘎吱嘎吱地咬,一边含糊不清道:
“讨人嫌的东西大都一样。”
阿花说这话的时候感觉自个儿特深沉,跟颜先生上早课时的神情约摸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他十分佩服自己,决定再吃一个胡萝卜以示表彰。
肥羊的尾巴不动了。它默默地蹭过来,叼起阿花没要的胡萝卜叶儿吭哧吭哧啃完了。
阿花低头看着几乎没有脖子的肥羊,伸手摸了摸柔软羊毛,自言自语道:“既是个活物,也该取个名儿。”
肥羊的尾巴又开始紧张地扭动。
阿花歪着脑袋想了想,说:“小春姑娘暗恋村东的柱子哥,她养的那头肥猪就叫柱子。”
肥羊的尾巴扭得更快了些。
阿花掰着指头,又说:“孙掌柜家的蝶儿与一位文小哥儿一见倾心,她时常逗弄的那只狸奴,便唤作文文。”
肥羊的蹄子在枕头上来回蹭,荞麦壳儿被它左右拨弄,像大漠里头流动的沙丘。
阿花沉吟半晌,方道:“你长得挺像李云山,不如……”
肥羊的耳朵扇了扇,它伸长并不存在的脖子,示威似的一口咬住阿花垂在肩前的头发,扯得他头皮有些发疼。
阿花没有生气。阿花笑了。他的手指在羊耳朵上点了点,把翘起来的地方压回去。
“有啦。”
阿花咬一口手中的胡萝卜,又就着冷茶将馒头咽下,吃饱喝足,将手揣进肥羊的羊毛里捂着,顿时深感馍馍萝卜热炕头之可贵,不由得满足地眯起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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