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云山头也不回,道:“约了人切磋。晚些回来。”
花笑寒守着半桌子一口未动的热菜,夹了一筷子胡萝卜丝儿放进嘴里嚼着,分明是平日最爱的菜色,现下却也觉食之无味。
李云山人虽好,可脑筋未免太木了些。
先前还没觉不妥,只道是萝卜白菜各有所爱,自己就喜欢李云山这么个德行,又有个李修缘替他帮腔,自个儿栽了,也是没法儿。可好巧不巧,眼下李修缘也成了能跟李云山比较的对象——不然怎么说人比人气死人呢!花笑寒也想像师父曾对待自己那样,叫来李云山,一边拧他的耳朵一边恨铁不成钢地斥道: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
可若真是这样,李云山定会一脸疑惑地问道:
“那人有什么好看?他的剑有我的好么?”
他或许还会皱起眉,挠挠头暗自嘀咕:
“不可能啊……我的可是夜话白鹭。这世界上还有什么剑,能好过我的夜话白鹭?”
花笑寒想着李云山那副冥思苦想的模样,一时间气也消了,看了看剩下已凉透的菜,暗叹声自作孽不可活,认命地收拾碗筷去了。
假若花笑寒能像之前那样一路将李云山送到门口,他便会发现,嘴上说着要出去切磋的李云山,是并没有背着他的宝贝夜话的。
自称从不说瞎话的云山道长,打着约人切磋的幌子,却行着逛首饰店之实。
可他浑身不自在的模样,不像是来买东西的,反而有些像做贼心虚。
掌柜的年逾五十,招呼过不知多少这样的小年轻。瞧这顾虑颇多举棋不定的紧张模样,挑的镯子不送心上人,还有谁?
可眼前这个小年轻又不同于其他客人,他不爱那些胡里花哨的玩意儿,单单拣了个样式古朴的羊脂白玉镯,左看右看,远看近看,又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两下,这才抬了眼,支支吾吾地问:
“掌柜的,我……家相好的腕子比我的还要细些,是不是戴再小些的要来得更好看?”
掌柜见他臊得耳尖发红,连话也说不利索,不由得咧开镶了金牙的嘴直乐。哎哟哟,感情这小子也老大不小了,竟然还是情窦初开!
☆、刨根问底
李修缘握着块喷香的帕子,正一个劲儿地抹脸。傅倾觞专心致志剥着手里的盐水毛豆,连一眼都懒得扫去。
李修缘搓得自个儿鼻尖通红,颇觉有趣,腆着脸凑将前去要傅倾觞看。傅倾觞一把抓过碟中豆壳儿掼在他脸上,却冷不防叫李修缘将腕子扣了,拽到唇角边轻轻一碰,又贴着掌心嗅嗅,嗤嗤笑道:
“哎呦喂,我说乖宝,你的毛豆是沾了多少陈醋,怎的这样发酸?”
傅倾觞就势捏着他脸颊软肉,指尖发力使劲儿拧了把,直把李修缘疼得哎呦哎呦叫唤,口里讨饶不迭,可嘴角却是愈咧愈开,几乎勾到耳根子后头,俨然一副乐在其中的模样。傅倾觞可不想顺了他那龌龊心思,冷哼一声,收手作罢,重又剥起毛豆来。
李修缘却不死心,将帕子往怀里一塞,腾出手作势要夺他毛豆。傅倾觞叫他扰得不耐,一掌拍上桌面,只听哗啦一声,筷筒一震,竟直直窜出根木筷来,于半空叫他劈手挟过,指间长筷一转,啪地一弹筷尾,那筷子便如同长了眼似的,直直往李修缘脸上招呼去,既快又狠,摆明儿是要戳他那一双招子。
可李修缘不慌不忙,将脑袋一偏,右手食中二指一伸,堪堪夹住已擦至眼角的筷尖儿,再一松,那筷子便咚的一声,坠在地上。这时他方笑了句:
“谋杀亲夫?真凶!”
“你少说两句能死?门牙生刺了割舌头还是怎的?”傅倾觞早被李修缘撩拨得心头火起,恨不得能用满碟毛豆塞牢他一张臭嘴。可李修缘岂不知先发制人的道理,眼看傅倾觞张口要骂,连忙抓了个豆荚,用力一捏,弹出颗豆子,恰好稳稳落在傅倾觞唇齿间,反倒叫他说也不是,咽也不是。嘴里含着豆子,竟就这么红了脸,将头扭到一边去了。
李修缘自以为计,挪了挪椅子,挨得离傅倾觞更近,手臂一伸,便亲亲热热将他搂进怀里,蹭着鬓边长发闻了又闻,趁人不备,还往耳廓上啄了一下,笑道:“这巧,巧得很!放碟上的是煮毛豆,抱怀里的是不禁逗!宝,我考考你。毛豆配酒,你配什么?”
也不等傅倾觞应声儿,李修缘便自答道:
“毛豆配酒,乖宝自然配我。这天造地设嘛,除了杯中美酒,还有谁能放倒你?”
甫一言罢,李修缘便嘿嘿嘿地笑开了花儿,若在此时抽了他的骨头,叫他变作糊在傅倾觞身上的一团春泥,他也愿意。
可傅倾觞却顶了天的不情愿。也不知他心里憋着口什么气,哪怕被李修缘扒拉得浑身发僵,耳根子着了火似的滚烫,也一声不吭,只拿眼刀子剜他。李修缘虽已习惯他的别扭脾性,却也渐渐觉出眼下的不对头,连忙收了满脸戏谑,认认真真问道:“宝,你不高兴?”
傅倾觞挥开他搭在肩上的手,自顾自抓了把瓜子儿,往嘴里塞了几颗,咔吧咔吧地嚼碎了,一扭头,连皮带肉啐在地上。
李修缘看得心惊肉跳,晓得傅倾觞必然是生气,否则不会连瓜子儿也不好好嗑。连忙手上动作起来,又是拍背又是拧腰,铁了心要哄他说话。傅倾觞一巴掌将他乱摸的手打掉,他又不依不饶地放上来,就差没把他整个人抱过来揉进自个儿怀里。傅倾觞没法儿,冷哼一声,道:“有话问你。”
李修缘见他愿意开口,便放下心,一叠声应道好好好,一双眼眨巴眨巴,摆出副洗耳恭听的模样。他倒是百依百顺,一点怨言也无,反而显得傅倾觞有些胡搅蛮缠,心里头过意不去,又拉不下面子说些软话,索性也就开门见山地问:“人家去三生树海誓山盟,你跟去做什么?”
李修缘起先一愣,还没明白过来,便已笑出了声。傅倾觞叫他笑得又是一恼,愠声道:“你笑什么!——我问你呢,人家海誓山盟,你跟着干什么去!”
李修缘哈哈大笑,撩过他鬓边长发放到嘴边亲了,又嘶嘶吸气,捂着腮帮子□□道:“嚯,牙要酸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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