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色之夏,万人空港,周防尊出道13年的这个夏天,他又一次登上了更高一级的舞台。
移动式舞台载着他在整个场馆之间巡回,他从无数人的头顶经过,在哭喊声与尖角声的层层叠浪之中,他听见了熟悉的,整齐划一的口号:
No blood,no bone,no ash!
No blood,no bone,no ash!
No blood,no bone,no ash!
……
等天气凉快下来后,周防尊就跟着宗像礼司回了老家。宗像治郎任期结束,年龄又大了,索性在裁判所挂了个名回家享清福,今天听说小儿子要回来,起了个大早,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通,就在廊下等着了。
宗像礼司的老家新址是一座古朴的宅院,院落算不上太大,却是布置得精巧美观,院子里种着好几种树木,一年四季的颜色都不一样,屋子的也是老式的房屋,宗像治郎业余喜好便是修剪花草,一草一木与屋子的结构相得益彰,足足体现了不凡的品位。一家人搬过来才也有四年多了,宗像礼司却总共没回来过几次,而这次意义却是不一样的,电话那头,自己小儿子说,有重要的事要当面商量。
临近中午的时候,院外才传来汽车的声响,宗像治郎转头去看,却见回来的不只是自己的小儿子,身后还跟着一个身高相仿的红发男人,美智子和大司以及儿媳已经上去迎接了,宗像见父亲坐在廊下喝茶,便直接从庭院里过来,走到他跟前:“父亲。”
“嗯,一路上劳累,先进去休息吧,一会儿就可以吃午饭了。”宗像治郎也不说多余,眼神却看向宗像礼司身边的男人。
宗像礼司知道父亲在疑惑什么,一路上他也在做各种各样的心理准备,今天便是回家来摊牌的,父亲从没问起他这方面的事,一向显得漠不关心,但似乎也不像好说话的样子,他不打算一开始就把话挑明了:“这是周防尊,是个歌手。”
宗像礼司并没有提及两人的关系,也不在意周防是否有不满,他看向父亲的眼神有些微的心虚,但宗像治郎却是没多想,点了点头,就放他们进屋歇息了。
这是周防尊第一次来宗像礼司的家,虽说是新居,房间却是不少的,尽管宗像礼司从没在这里常住过,但这里依旧为他留着房间。这个房间没有宗像礼司的成长痕迹,但是里面放着的物品却一点也不马虎,从小到大惯用的物品,以及看过的那几大柜子书,全部都整整齐齐地放好了。
“看得出是个好学生的房间。”周防尊不禁这样评价。
都是男人,周防尊也知道年少时期男孩子的那些个喜好,乐器CD粘土人或者各种各样的数码产品,总之有一些类目总是会收藏得非常多,而宗像礼司的收藏里,除了各种各样的书,就再也没有别的了。墙上挂着木剑,一侧放着一台立式钢琴,书桌上是个很中规中矩的台灯,看那样子似乎是用了很多年的东西。
因是古朴的宅院,推拉门打开的时候便能看见院子里的景色,尽管宗像礼司不住在这里,但是家人仍然将景致最好的房间给了他。
特意挑了个家里人都在的时候回来,宗像礼司便是想要摊牌了。美智子的手艺比宗像礼司好很多,但吃起来便知道这做饭的手艺是一脉相承的,味道与外面的餐馆有很大的区别,但尝着就是非常温暖的味道。周防尊默默地咀嚼着,心道自己还从来没吃过这种味道,从记事起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过。
吃过午饭之后,一家人坐在客厅谈话,周防尊坐在宗像礼司身边,在父母疑惑又带了点期待的眼神中,宗像礼司硬着头皮开了口。
“今天说有重要的事情商量,其实是,”宗像礼司深吸一口气,待平静下来才又开口道,“周防尊是我的恋人,我们决定结婚了。”
屋子里安静了半晌。
本以为父亲会极力反对,没想到他老人家竟然没那么大的反应,只是深深叹了一口气,轻咳了一下,便别过头去,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反而是宗像大司,听了宗像礼司的话以后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宗像礼司起了一身冷汗,当年听他执意要从艺时,父亲的反应就和现在一模一样,又惊又气之余没有多的言语,缓过来以后便开始大发雷霆。他小心翼翼地望过去,却看到父亲身边的母亲对他使了一个安心的眼色。
这下倒换宗像礼司惊讶了,难道说母亲早就知道?
他这边弄不懂,宗像治郎却倒先开口了,没有严厉的语气也没有指责的意思,略显老态的脸上尽是无奈:“尽管你从小就很听话,但我也明白,你从来都有自己的想法,做出的决定也没有人能把你左右,”
“一代人不同于一代人,我以前拿你爷爷教我的方法教你,成效自然不能一样了,既然这个人是你自己选的,那你们自己的人生,就让你们自己负责,我老了,不想管。”说罢又看向宗像礼司身边的周防尊,不知为何,宗像治郎内心生出不快的情绪。尽管方才在饭桌上也了解了一些,自己儿子与这个男人在一起定不会委屈,但,我那么优秀的儿子,你凭什么就这么容易就追到手?
宗像治郎没有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他既然不反对,就没有给周防尊脸色看的道理。
下午,宗像治郎拉着宗像礼司下棋,周防尊不知道被美智子拉去干嘛了,左右观望都见不着人影,索性也没去管,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实际上周防尊只是在给美智子帮忙。
美智子的声音与水龙头传出来的水声混在一起,碗盘之间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周防尊一次又一次地感受这种氛围的陌生,内心之中却又生出一些安宁的情绪。
“上次在医院见着你,我就知道了。”美智子拿干净的帕子将碗盘擦干,然后周防尊帮她一个一个放到高处,听了美智子讲话,只嗯了一声作答。
他极少与长辈交流,也没人教过他什么礼数,尽管以前天不怕地不怕,但现在面对的是宗像礼司的母亲,对于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他倒是不敢随意讲话了。
“礼司从小就很有主见,他执意要喜欢你,那谁反对都是没有用的。”包括那古板的老头子。美智子捂嘴笑。
看着眼前这个平凡却温和的身影,周防尊总算知道宗像礼司为什么会长成一个温柔的人。生于律法世家,他从小就被贯彻的一个道理,事情没有绝对的对与错,只有规矩与不规矩。同性爱侣在一起是对是错,律法上没有写,那么就不是错的,并且现在日本的一些地区,同性伴侣已经得到了法律是上的认可,于是,尽管宗像礼司的长辈是古板的人,却仍然没有做出反对。
一个国家的法律,一家之主的抉择,从那些细微之处就能看出来,这一家人的温柔是一种以法律为脊梁撑起的博大品质,若是律法使无辜之人受难,那就倾尽全力修改不合理的律法,道明真相,若是律法允许,那么就没有从人情道德上反对的道理。
这次回老家,宗像礼司是做好心理准备才回来的,如果家里人不同意,他也没有在这里住下的想法,如今看父母没什么反应,索性就在老家住两天再走,反正横竖都在东京,有工作也方便跑。
这一晚周防尊溜出客房,睡在了宗像礼司的房间里。
“阁下胆子真大,就不怕我爸妈会介意,不同意我与你在一起了吗?”
周防尊很理直气壮:“都是三十出头要结婚的人了,还怕你爸妈知道你和我没点那个啥吗!”
嘴上这么说,手上还真不敢动,宗像礼司憋笑憋得肚子疼。
夜色渐深了,通透的月光穿过纸窗照进屋里,两人怎么都睡不着,周防尊卷着铺盖滚到宗像礼司那边,轻声问道:“你一直都这么乖吗?”
宗像礼司抬起眼帘,月色下的眉眼舒缓温和:“在我成为演员之前,是这样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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