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子实拎桶前来,木桶微晃,清水溢出些许,打湿鞋面。少年郎毫不在乎,置桶于煤堆旁,兴奋问道:“郎君,水作何用?”
他无趣度日十数年,漫无目的,碌碌无为。自郎君临至,壮实身板终有用武之地,浑身气力使之不尽。
容奚正欲亲手混合煤土,胡玉林眼尖拦住,笑言:“大郎何需亲躬?唤仆便可。”
语毕,他召来两名健仆,俱臂膀粗壮,体格不俗。
容奚领其好意,也不推拒,从容吩咐二人,依比例,将煤、土搅拌均匀,并在堆顶掘口,自上往下。
及加水,为免错漏,他亲自动手,以瓢缓倾之。
待煤土浸湿,现些许黏糊状,容奚复取崭新煤具,深插而下,冠中被煤土填满,形状已成,遂转至干净空地,轻扭机关,柱形煤球圆润落地,其上十二孔洞,整齐分布。
院中众人俱惊讶连连。
“这形状好生奇特!”胡玉林蹲地仔细观察,衣袍曳地亦不顾,并伸手触之。
他心思灵活,见状便隐觉容奚用意。
如此形状,定更易燃烧,避免实心煤球堆积聚集,明火不旺。
“大郎巧思,玄石钦佩!”胡玉林起身大赞。
煤具之用,容奚亲自示范,众人便已知晓。刘子实见之有趣,且不愿让容奚劳累,便道:“郎君,仆来。”
容奚身虚体弱,虽近日强身健体,终究不比刘小少年与两名健仆,便将煤具交予他们,移至廊下饮水歇息。
胡玉林竟也玩心大起,亲自用煤具造出煤球,初时兴致勃勃,不过几回,便觉臂疼腰酸,不再强求。
他舍弃煤具,净手后,至廊下,与容奚相对而立,见院中欢欣场景,心中畅快之意迸发。
煤球精致可爱,整齐排列于地,仿佛着甲士卒,待军令一出,即奔赴战场,为国捐躯。
“恰逢近日无雨,煤球曝晒几日,去湿即可。”容奚执盏缓声言道。
只待姜工新器造成,便见分晓。
刘子实与两名健仆,轮换劳作,至金轮如橘,方才完工。煤球圆润无暇,齐列庭院左右,似臣工进朝,静立金銮之殿。
倒存几分可爱意趣。
胡玉林素来心有野望,此前多次思虑扩大煤石之事,皆不得其法。日前得见容奚,困顿方解,实乃上天庇佑,胡氏之福。
最令其振奋之事,便是与容氏大郎相交为友,非因地位门望,而因大郎如玉美质,令人心向往之。
于煤球曝晒期间,胡玉林往返城镇,足不沾地,增煤田健仆,采挖煤石。煤石之数,倍于往岁。
其父胡运得闻,于房中密询之。
“煤石采挖,每岁皆有定数。你何故为此?”
房内熏香淡雅,书卷陈列整齐,翻阅痕迹明显,可见屋主乃爱书之人。
胡氏虽为炭商,然向往诗书礼乐之心,不比旁人浅薄。
胡玉林本想待此功俱毕,方详细告知胡运。怎奈胡运如今亲问,他不得不答。
“阿耶莫怪。”他将心中之计,提前述于纸上,如今取来呈至胡运面前,释道,“此乃儿之计划,阿耶烦请过目。”
胡运有创业才能,非目光短浅之人,粗略一观,便知其思。若煤石之能,真能如纸上所言,那胡氏,定可更上一层!
“玉林敏思,竟得此法。若此法可成,利为小事,胡氏之名当广传天下。”
胡运言罢,竟朗声大笑。院中野猫受惊,噌然跃至院墙,软软叫唤几声,似在婉诉委屈。
“此法是儿好友所想,儿先前已用十贯易之,阿耶以为然否?”胡玉林坦然相告。
胡运闻言,捋须沉吟片刻。
“十贯之数,太过寻常。”胡运非狭隘之人,有此巧思者,定非凡俗,十贯倒显欺人之势。
胡玉林又将容奚所言告之,胡运慨然一叹,“十贯买断,不与胡氏利益相牵,能拒暴利之诱,实在令人钦服。玉林,此人姓名为何?居于何处?为父倒想与之相交。”
“阿耶可曾听闻,京中容尚书之子,因错被遣临溪祖宅一事?”
胡运为商多年,对魏国各地大小之事,较为灵通。临溪容氏,在濛山县本就声名显达,容氏子被遣临溪之事,早已成为城中趣谈。
只是胡玉林忽提此事,莫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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