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越东不敢想象若是没有汤臣的介入,季舒会被杜闻楷如何对待,他不愿去想,也不敢去想,自己的疏忽会让季舒受到多大的伤害。
在季舒的记忆里,高一暑假前的最后一段日子,是动荡是不安也是悸动和热情。
杜闻楷出事是在期末前一个月,那天依旧是大雨,整座城市都被雨水淹没了。他穿着凉鞋被陆潇拉到楼下去买饮料,他们踩过水洼,雨水四溅。突然手臂被攥住,他听到陆潇说:“快看。”他侧过头看到了被警.察带下来的杜闻楷。
一贯文质彬彬的杜老师斯文不在,他站在楼梯上,身边随着两名警.察。季舒手里拿着一罐甜牛奶,他抬起头,耳边是雨滴敲打玻璃的声音,他看着杜闻楷,陆潇在他耳边对他说:“杜闻楷这个老家伙猥.亵强.奸了学生,现在都被查出来了,他惨了。”
“踏踏踏”,杜闻楷一步步迈下阶梯,警.察让两个学生避开,陆潇拉了季舒一把,季舒的身体微微摇晃,站定后他看着杜闻楷的背影,低声道:“老师。”
杜闻楷的身体一顿,他轻轻丢下一句话,“不要叫我老师。”
陆潇上前,把手里的饮料瓶丢在了杜闻楷脸上,警.察都来不及拦住,他指着杜闻楷大骂:“你的确不配当老师,你就是个人渣败类。”
季舒侧头看到陆潇脸上的怒,他又回头看着杜闻楷。杜老师不再是印象里的模样,他轻笑,像条毒蛇,他说:“这关不了我几年的。”
季舒被他的视线刺到,狠狠打了个哆嗦。
也许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恶意,后知后觉,他才感到不寒而栗。
他下午去找汤臣,汤老师正躲在医务室的厕所里抽烟,听见响声立刻掐灭了烟,拿起清新喷雾在房间里喷洒。他拉开门,见是季舒,便转过了身,往椅子上坐着,翘起了腿。
季舒坐在他对面的小床上,他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声音闷闷的,他问:“杜老师,是坏人吗?”
汤臣一愣,眯起眼看着他,季舒表情是少见的烦恼与哀愁,他说:“我刚才看到他被警.察带走了。”
汤臣手指轻轻叩着桌子,他对季舒说:“他是罪犯,他犯下了错就会受到惩罚。”季舒看向他,他错开视线,低声呢喃:“所有人都逃不过这个因果。”
杜闻楷被带走这件事在学校里造成了不小的轰动,有关于他的闲言碎语开始流传,也有人看到季舒曾坐过他的车,开始旁敲侧击询问季舒有没有被他强迫。
提出这些无聊问题的学生被陆潇打了两拳,掉了一颗门牙,学生家长来学校闹,说要开除陆潇。季舒在喧嚷里联系季越东,他惶惶不安着,让季越东快点来学校。
最后这事由季越东出面摆平,对方学生因为传播谣言吃了一个口头警告,陆潇则因为殴打同学,被罚书面检讨,并且要在周一国旗仪式上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念出来。
季舒很自责,他在办公室外等,一直到门开了,季越东走了出来,他拉住季越东的手问:“你和老师说的怎么样?”
季越东安慰他:“你的同学需要写一份书面检讨,不过不会记录到档案里,没事的。”
陆潇走了出来,季舒跑过去,季越东侧头看着两个半大少年簇在一起。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接到一通电话,便和季舒说了声,匆匆离开了。
陆潇自己也被对方刮蹭到了一拳,伤在眼角,刚刚还不明显,现在就肿了起来。
季舒看着他的脸,瘪着嘴快要哭了。陆潇见到他为自己难过担心,竟然觉得有些高兴,他咧开嘴,眉毛上扬,眼角边就一抽一抽的疼。季舒拉着他去医务室,汤臣不在,他对这里很熟悉了,自己从抽屉里拿了消肿的药膏。
他让陆潇坐着,自己站着,拿着棉签挤了药膏一点点沾上去。
药膏是薄荷味,挤在眼角边,似乎有些辣眼睛,陆潇还来不及享受季舒为自己的服务,就觉得眼睛刺刺的疼,他眯起眼,哭笑不得道:“碰到我眼睛了。”
季舒的手一抖,一坨的药膏碰在了陆潇眼睛上,陆潇闷哼一声,季舒吓了一跳,立刻道:“我给你擦掉。”
他扯了面纸,手指抵在陆潇的眼角,低着头,呼吸交错在陆潇脸颊上。季舒不敢用力,小心翼翼地擦拭着。陆潇眯着一只眼,刚才被药膏辣出了几滴眼泪,他在朦胧的水光里看着季舒,晕晕旋旋,季舒漂亮的不像是真人。
他像是着了魔,或者是已经中了蛊,他伸手捧起季舒的脸,掌心沿着脸颊摩挲。
季舒掀开眼皮,他们对视,他凑近一寸,唇快要碰到时,他说:“季舒,我喜欢你。”
季舒把他推开,他后腿数步,小腿撞翻了椅子,“咣当”一声,惊醒了陆潇。
季舒脸色微白,他像是不理解,他问:“你在说什么?”
陆潇站了起来,他比季舒高了一头,平时看不出来,可此刻气场竟然这般强势。他的手撑在墙壁上,季舒被他挡在里面,另一只手抬起季舒的下巴。
少年青涩莽撞的气息扑面而来,他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在满是薄荷的气息里,他对季舒说:“季舒,季舒……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季舒懵懂茫然,他呆呆地问:“我们都是男生啊?”
“这有什么关系,谁规定男生就不能在一起了。我现在每天都期待着上学,你知道为什么吗?”陆潇顿了顿,脸上浮出薄红,他说:“因为有你在,我每天都想见到你,晚上回到家还在回味和你在一起的时间,季舒,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你喜欢我吗?”
那番告白的话,似乎花光了陆潇所有的勇气,他吐出了最后几个字,神情一下子软了下来,小心翼翼忐忑地看着季舒。
季舒伸手,陆潇期待的目光缓缓黯淡,他推开了压制在身前的男生。
他轻轻眨动眼皮,像是从一场混沌无知的梦境里醒来,睫毛抖动,眼角一点点撑开,闪烁出零碎星光,他问:“这就是喜欢吗?”
医务室的窗没有关上,初夏前的雨弄湿了窗沿,风呜呜吹进来,薄荷味消去,一股夏日里该有的青草气息蔓延至鼻尖。
季越东的车停在十字路口,他看到满枝的红色木棉竞相绽放,铺开来的红布满了整个视野。季越东觉得漂亮,便往前把车靠边停下,选了几个角度拍下来发送给季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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