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久冻,铁戒刺目。好似心覆荒苔,唯你能灼雪融冰,再度拥我入怀——
李忘生深深地叹了口气,掌心抵住对方,终于没有再多加一分普通的力道。
人是不会轻易妥协的。尤其是谢云流这样的人。
越是至艰至险境地,越是一次次地超越自我,变得更强,直至出类拔萃的境地。当年中道正道武林千里追杀,各派好手倾巢而出,遍体鳞伤,也挺了过来。
登船渡海,步步昂扬,决绝无回,心智弥坚。
这些年谢云流剑法大进,也钻研了功法分去蛊毒,从未有类似这般厉害的发作。但也不是不能勉力扛过的
可是此刻,谢云流几乎是不加思索地拉过李忘生一把抱住,简直理所当然得像很多年前,拉过师弟去太极广场试剑。他无暇去想这都是为什么,反倒有种潜意识里的熟悉之感和安心之感。他的心里有个微弱的声音在提醒此刻并不适宜,可是那声音就像大浪潮里的小浪花,顷刻就被他想要紧紧抱着对方的大浪给淹没了。直到他听到李忘生的声音在耳边质问:“大师兄,你在做什么?”
谢云流仿佛被一盆冷水淋头:是啊,我在做什么?
他看着自己抱着李忘生,想要借对方舒缓自己心口蛊毒煎熬。不禁一骇。
多年前的事,谢云流并没有记忆,那时他唯一感觉的只有热,一张静字未写完,便失去了意识。但即便如此,后来五毒女子告诉他的事,还有自行探查元炁交止情况,都令他心中震悚地推断出发作时究竟有多剧烈。如今是他功法大成才能勉强保有意识,那么,再也不要被蛊毒所控——在谢云流的心中,自诩大丈夫行事,至情至性本就无愧于心。憎恨李忘生也恨得坦坦荡荡。用剑来说话,而非是以这种他厌恶自愧多年的行径。
他这时无法自控。希望李忘生能挣脱开,以李忘生的武功,这并不是难事。可是谢云流又不希望对方离开,能让他一直抱着。两种念头在他头脑里激烈交锋,天知道有多辛苦。他费了很大的自制力才压下涌起的更多可怕念头。他想要去咬李忘生的淡白的薄唇——只是欲,凡俗尘欲,流淌在人古老的血液中的使然天性。如此毫无理智可言,却也难以抵御排遣。除此之外,那股莫名的熟稔感亦令他非常奇怪,好像,梦里,尝过,青涩,洁白……不,不对,即便有,那该是重茂……师弟是练武的,身体可会那般柔软腻滑……不,他不能想这些糟心事——谢云流的头几乎炸裂,为什么李忘生还不推开他?!
李忘生一向沉默,像是一泓深潭,在想什么也不说。谢云流看不透,为什么即便是此刻,他也沉默得像岩石一样任自己搂在怀里,没有任何抗拒之意。李忘生刚才问他在做什么。谢云流瞪着眼,却只看得见对方闭目,眼敛覆着纤长的睫毛,他几乎吐血地想:李忘生你会不知道?你十八岁就明知故问借丹宗结纲心法问我那名五毒女子的事——刚才心魔杂念实体现形,你会不知道?你问我在做什么?你这……你这……小人……打什么主意?
谢云流几乎气得要呕血了。但是在呕血之前,他那些可怕的念头不但没有消退,反而变本加厉地叫嚣着侵蚀他的意识。李忘生琢磨不透的安静顺服渐渐化为一种铜汁般浇灼的快意——这许多年来,他恨的远不仅是李忘生本人,而是他身上折射而出的,中原武林的那副道貌岸然实则依附强权的阴险作态——江湖中不乏清流,然而和皇权紧密相连的,天家骨肉相残,所谓名门正派也只是一堆表面光鲜内里烂透的败絮。仇心和欲火相辅而生,一时间他竟想发狠地放任自己欺下去,把李忘生按倒,然后……
不,不行……他的一只手绕过对方的肩头,一拳狠狠砸进墙面,骨节处都冒出血花,震得雪庐顶部的灰都簌簌下落,那新鲜坚硬的刺痛终于让他找回一点清明,他练武不缀的复仇之心,是为了把那些欺辱过他,追杀过他,害过他的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全都堂堂正正地打败。既然那个烂透了的肉糜般的江湖不存公理道义,那就用他手中的剑,用凌驾一切的力量,搏出个分量。打败他们,杀了他们,他们所有人——而不仅是将李忘生当做他们的替代品去发泄。
他收势准备再击,然而一只干燥温凉的手,包住了他铁铸一般的拳,掌中化劲并不大,几乎是被那一拳钉在了墙上。却依然摊开后拢住,像是一团棉花将谢云流的拳包覆。李忘生的右手半麻痹着,忍痛抬起来挡住谢云流自残般往墙上砸的拳头,被这么一钉,整个人几乎被对方抵在了墙上。右手为了疗愈分魔内息,他以真气压服后暂时封闭住气劲,此时那就是一只普通人的手,并没有多少力道。李忘生神色悯然地看着谢云流,对方眼眶猩红的挣扎他又如何看不出。可是师兄那么骄傲自矜的人,怎么容许这种事暴露于人前。他假做不知也是不想让谢云流难堪,方才谢云流是如何处理那心魔形态的?立场非常清晰,看上去也没有起疑,还是他熟悉的师兄的作风。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不要生事端,轻轻揭过这遭。
可是如果真的不生事端,最好的解决方式该是打伤谢云流,自己离开。但李忘生又怎么下得了手。上次他就隐约感觉,蛊发势必要消解,否则不知会酿成什么恶果。师兄的分魔之法亦是相当厉害,连一股随意拍击出的气劲化到经络之中都无法正常导出,若是所料不差,真正的消解,是要合阴阳导元炁才能……如果师兄毒发解不了,会有性命之危吗?有心相助,然而如今师兄不信他,得想个稳妥法子……
闭关锁念后,李忘生很久没有这种迷惘之感了。他以为自己已然心寂到可以一心求道。可到底没有真正成仙,有些东西还是没法改变。时间只不过年复一年是包裹在外越来越厚的壳,揭开内里的记忆之核,依然洗亮如新。那些至信至敬的孺慕,不知所起的心悸,不愿他受一丝一毫伤害,不恤己身的隐忍承受……从来都没有变的感情,过去是,梦里是,一直是你——你觉得我是个小人也罢,误解也罢,那是你的事。在我心里,你还是当年那个大师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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