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条船上,该见面的人,早晚都要碰面。本就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
谁还能假装不认识谁那张脸啊。
两名丰满婀娜的舞女,大笑着,弯腰一把捉住姓裴的手。男人都上桌了,舞蹈的高潮就要来了。
裴逸想推开没能逃脱,无意间暴露了年轻男人的腼腆羞涩,垂下眼睫笑了。毕竟没那些舞女老练油滑,踉踉跄跄就被拖上桌子。
帅哥一笑,再一抬头,十数米开外,就是久违了的章总那双凌厉又万分震惊的眼。视线像开了刃的冰冷的刀锋,斩开四周炙热的空气,直刺入他的面庞。
酒桌在晃,杯子在晃,船也在摇晃……
流水般的记忆冲刷而下,瞬间化作昏黄灯下无数条被拉长的明亮的光线,纷纷乱乱缠住了章绍池的眼,撕扯着他眼球上早已爆红的血管,几乎当场从眼眶里溅出两泡子血!
怎么会这样。
这是在哪……
章绍池在进门之前,已经找人查过全船游客名单。他甚至灵光乍现,把大副二副、酒馆舞厅服务生、乐队吹拉弹唱甚至底舱船工烧煤工和保安的名单,能查到的都查过了。一个字一个字地抠,没有看到他想找的名字。
不会,就不应该在这里。
假若不是,那些细枝末节的痕迹又怎么解释呢。在这艘由重武器和打手保镖控制的带货邮轮上,每一趟出海过关的航线,都是精心设计,有目的而为之……那头西伯利亚熊闲暇之余把玩的雪茄盒,都能被人动了手脚,就凭咱们章总多年走南闯北积攒的经验直觉,一定有他认识的人在船上。
这一整天他都没闲着。他找过。
主要的几条走廊,客房,楼顶餐厅,舞厅,前后甲板。他也就没去楼底下最廉价的那一层每屋住四人还是上下铺的鸽子笼了——总不会穷得住那地方吧,那能住人吗?
空气中弥漫的都是那味道。
抓不住,又放不下,让他心悸而抓狂。
直到半小时前,发觉顶层高级客房全部增加了武装保安,船上突然冒出一些之前不曾露相的强壮身影,还有许多双打量监视他们的血红眼睛,他已经暗暗确认了。
“熊变态没来,真好啊。”许冉小声嘀咕,进门时先机智地排查最让他忌惮的那位。
许冉去拉他老板的手。章绍池诧异地回头看这妖精一眼……手拉手这种事,当真不习惯,轻轻挪开了,真别扭。
章总落座,角落里三面沙发合围的雅座。他伸开膀子,一条手臂自在地搭在沙发靠背上,就喝一杯。原本都懒得看远处桌上跳舞的姑娘,直至“哗啦”一声杯子磕碎在地勾住他的视线,裴先生在醉意狂欢声中,终于上了桌。他才看到。
章绍池面无表情,坐姿稳如泰山,甚至横放在左膝上的这只右脚,鞋骨的边缘都纹丝不动。
四道目光,彼此好像毫无相识之情或留恋之意,扫过对方面庞,划过那双眼。
视线冰凉如水,黢黑如夜,只有极度充血的眼球暴露了瞬间的失态。仓促直视,骤然重逢,没有给他构筑心理防御的机会,外强中干的铠甲从肩头一泻而下。
那股子心火,硬是凭借这老大不小的年纪与几十年阅历,自己给自己一脚踩灭了。
“那男的谁呀?”一向机灵的许冉都没认出来。
可不是认不出么,爬上桌寻欢的两位年轻男士,这满头满脑色彩斑斓的洗剪吹,愣是让章总下一口酒勉强都已喝进嘴里还是没忍住,喷了出来,眼里呛出水汽。丑死了!
打扮虽然很蠢,舞步还是耐看的,尤其那一双灵活踢踏的长腿。
狂欢的酒液喷射到天花板上,弄湿了肆无忌惮的笑颜。帅气的男人步法娴熟,抛掉了拘谨腼腆,搂着女伴的动作愈加亲密豪放,一条腿楔入,再后撤,抬手推腰,随即搂住姑娘后腰往前一探身……飞速的旋转,华丽的群摆,满眼都是肉色光芒。
那腿真好看,真够味儿。
一个人在极度震惊时是说不出话的,更不会像没经过事的生瓜蛋子那样大呼大叫面红耳赤。四周灯红酒绿群魔乱舞,章绍池就如一尊毫无人味儿气息的雕像,极度沉默和冰冷,哪怕内心已巨浪滔天。
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这些年,你去哪了。
……
顶层海景房,走廊层层戒备,一只蚊子都飞不进来了。
尼奥扬科夫斯基先生的卧房床头,也有一部加密手持电脑。屏幕十分娇小,黑底配上小号字母,读起来吃力费眼。这家伙的一双大手看似粗糙,敲字却熟练飞快,输入一长串密码。
房门附近三名健壮保镖,立成三根不会说话的人型柱子,都不知晓他们老板刚刚收到什么内容的短讯。
“北非行动组A组。”
“致命的雪茄。”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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