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肉和骨骼硬碰硬迸发出的力量,很吓人的。天花板下的铁皮罩子吊灯,猛烈晃动。灯泡被踢炸了,墙壁上的光芒淋漓破碎,炸了一地……
扭打的两人再齐齐摔在一地碎屑上,“呃”得发出闷哼,随即翻身再战。
裴逸一骨碌爬起来作势前扑,浑身突然发软,没能站起来,双腿一软就单膝跪在玻璃碎渣上,捂住起伏的胸口。
聂妍:“你怎么啦?”
章总已经飞奔过去撑住人,裴逸大口呼吸,身体好似不受控制地往一侧歪倒,两手仍然顽强地撑在地上。这样骄傲、倔强的男孩,即便援兵到场,摆开包围圈阵势,也不愿就娇软无能地靠在男人怀里。
冷枭站起来:“裴组长,还打吗?”
裴逸喘息,胸口憋那口气不太够用,气短,知道这是化学麻醉药物的后劲,让他四肢肌肉因缺氧而无力。
章绍池一脸愤慨,豁然起身。
裴逸坐在地上一把拉住章总的脚踝:“你别……”
聂妍一步上前,清脆道:“让我们组长先歇歇,我陪你打喽!”
冷枭很轻蔑地一哼:“我不打女人,你也打不过我。”
聂妍不爽:“呵,你这么瞧不起人?”
章绍池扒掉身上乱七八糟的纱巾、工装服,松了松肩膀和手指:“不用其他人,你就骨头痒了想打架吧,老子今天奉陪。”
底下一只手紧紧攥住章总的脚腕不放,手指往上搂住他小腿,裴逸仰脸眼巴巴地示意他:别闹,哥,你真的打不过他。
知道对面的冷组长就是委屈了半生要争这口气。二人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冷枭即便已被四面合围双拳难敌四掌,也只有一对一击败才能让这人心服口服。
“裴组长,喊你手下那位狙击手先生过来打架!” 冷枭漠然地拎着枪,自知在劫难逃,唇边浮出一丝看不出喜悦或忧伤的笑容。
对生死不屑一顾——最后一战又何妨?
门口还站着周彬少爷呢,一脸焦急欲言又止,却完全帮不上忙也拦不住。
这总之就是一位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文职“班干部”,站哪一队还是骑墙派的,都不重要了。
冷枭刻意别过脸去,薄嘴紧闭,一眼都不想看到小周。
章绍池弯腰掰开裴逸的手指,把自己的腿从猫爪子下挣脱出来。他上前一步直面对手:“别为难裴组长,你要是心里不痛快想要计较那件事,没他事,你应该跟我计较。”
冷枭抬眼冷冷地看着。
裴逸一把掐了章总的脚。
章绍池用眼神一指周彬:“他当初在船上受了冤枉、委屈,被那俄国佬一刀扎了手掌,受了重伤。你原来是为这事屡次三番找裴组长的麻烦?我就是告诉你一声,你寻仇找错人了……是我栽赃冤枉了你们小周先生,跟裴组长完全无关。你心里有不平、不爽、不忿的,尽管找我算这笔账,现在要打架吗?打吧。”
冷枭一言不发“咔咔”将长枪上膛,端枪平举瞄准章绍池。
动作一气呵成毫不犹豫,眼含压抑不平的怒意。
周彬赶紧喊:“冷组长,你别开枪。我伤好了,这事就算啦。”
聂妍对频道里的同伴低喊:“阿泽!……”
大地蒸发的热气几乎要融化皮肤,每人的内心都品尝到被炙烤煎熬的滋味。落日化作地平线上最后一点金光,在荒野上洒下余晖,留下明日的生机。
章绍池面对枪口一动不动,与其说是男人的保护欲望作祟激使他不要命了、竟敢挺身而出,不如说是他突然真实地感觉到,肩上背负的责任。
对一个人强烈的爱意,让这种责任终于拥有了坚固的基石。
是他明目张胆在机场协助小裴逃脱,两人结伴远走天涯。这一趟必然要有去有回,他绝不会让身边人在异国他乡艰难的路上不幸折戟。当枪口压上眉心,他一定挡在前面。
冷枭眼底的微光暗下去,压低了枪口:“本来我跟裴组长有个约定,他假若一对一赢我,我就缴枪投降……章老板,你替他应战啊?”
章绍池:“……成。”
冷枭抬枪直指门外。其余人很有眼色地赶紧闪到两边。
钟泽已经到场,无声地后退移动到裴逸身旁,一腿撑住他组长,也像一座坚实的防护屏障,警惕地端枪,随时瞄准。
门外是更加空旷的废弃的大楼,还能依稀辨认生产车间的模样,废弃车床和金属零件散落在地,活像荒原上嵌着一片光怪陆离的野骨。工业粉尘的味道刺鼻,四面一层白雾。
冷枭盯着最远处的墙壁,抬枪瞄准也不多看,精准而自信地击发。
那面墙上有一只直径不足半米的挂钟,失灵停摆但指针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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