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逸说:“他敢。”
“还有他公司里养的那群妖精。”徐绮裳半笑半认真地指示,“年轻的,帅的,我看着都要动心了,不像话!让他把那些妖精都解约。”
“绝对的,可不要脸了。”裴琰叨着菜插嘴,“我都认识,有多少个小妖精缠着我二舅舅,回头我给您拉个黑名单。”
裴逸认真点头:“全部解约,不然我就去划花他们的脸。”
……
裴氏夫妇黯然神伤。多年来,全家人少有的同堂相聚言谈甚欢,关系终于破冰缓和,其乐融融,这场面和滋味却像是“送嫁”。
全家人回到裴家小洋楼过夜。
据说半夜里,裴大少爷的房间发生吱哑晃动,伴随二级地震的轻微震感,以为隔壁唐山又余震了呢。
第二天,生物钟作用下,依然醒得很早,但章总打算赖床不起。
平生头一次睡在爱人的“闺房”,一夜温存旖旎,裸身相拥,美妙的滋味难以描述。
想象少年时代的小裴,就睡在这张床上,一脸充满诱惑的纯真……穿越了漫长的思念再一脚踏回现实,怀中妙人儿正是平生所爱,睡容俊美,品尝到人间天堂至尊享受的章老板坚决舍不得起床。
徐女士好像当真叫住章绍池,进行“家长谈话”去了。两位就在后院露天茶座谈了很久,迎着晨风朝露,不知把车房的名分谈妥没有,股权分成谈到多少了?
晨曦洒在枝头,书房写字台上铺满一层金色。
裴逸悄悄迈进老裴的书房,随手关门落锁,就是有备而来。二人眼神一对就什么都明白:怪不得裴组长专程回家吃这顿生日饭,无事不来。
裴逸恳求:“爸,您都告诉我吧。”
裴之迅摘掉眼镜擦拭,低头擦了很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们照顾你这些年,看着你成材还这样优秀出色,没有辜负你父亲的嘱托。”
“爸我相信您,您做了一辈子清清白白的好人,从前任职做官都从来不赚不贪,还往外倒贴家底……”裴逸说,“把我托付给您的人,也是清白好人?”
当然,裴之迅挺直了背,笃定且斩钉截铁:“你父亲是好人。”
裴逸:“那,我母亲呢?”
裴之迅语塞:“这我不太了解,没有见过本人……我只认识你父亲,你母亲应当早就不在人世。”
裴逸追问:“她叫什么,是做什么的?部门同行?”
老裴转过脸往桌上翻书:“我真的不清楚……这事你还是亲自询问你父亲。”
裴逸眼底闪过失望,“失望”甚至大过有可能的“悲伤”情绪。毕竟素昧平生,没有养育恩情就“早已不在人世”,他没有哀痛感,内心悲凉冷漠,就是单纯地索要真相。
他总之不是西西里老船王家的血脉,和富贵豪门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而他所能查实的档案记录,厉寒江只有那一次婚约,再无婚姻或子嗣。他就好像是一张大数据分析图上,很不合时宜也不合理地冒出来一个干扰因子……
裴逸自嘲:“我是私生子。”
裴之迅欲言又止:“你的父亲非常、非常爱护你。”
裴逸抬头,眼窝深如一汪湖水,突然水雾弥漫:“爱护我所以把我送人?您家也不缺儿子啊。”
裴之迅点头:“对,爱护你所以将你托付我们。”
“我当时看档案照片都没看出来。”少年时代伤疤很深,裴逸一脸漠然,“我长得都不像厉寒江,我也不像您一家子,谁也不像,不属于任何一个家。”
“不!你的相貌很像你父亲母亲……”裴之迅情绪激动,不慎已经说漏嘴,只能继续擦眼镜,快把镜片擦漏了。
老裴先生起身在书房走圈,只有十几平米的斗室,走了相当久,木地板磨平一层。最后搬了凳子,站上去往书架顶层掏……
估摸是经年累月藏太严实了,藏得自己都找不着。
裴逸豁得站起,急迫与茫然都写在脸上:“您找什么,我来,我替您拿?”
牛皮纸袋“吧嗒”掉在地上,砸在父子二人心口。裴逸急不可耐弯腰捡起,几张黑白照片掉落在手,是他自己的旧照片?
再仔细看了一眼,裴逸一步没站稳,肩膀就撞到书架。身后书橱剧烈地晃动,满地金色眼光,书脊和木料碰撞发出历久经年的回响。
黑白证件小照,以及两张燕城大学校园的老同学合影。
合影其中一人显然是年轻时的裴之迅,戴近视镜,笑容腼腆青涩一脸书生气质。而另一人,英俊潇洒青春勃发,笑起来眼挑桃花,挑出一股风流气度,不就是裴组长自己吗。
不,不。
黑白照片,青涩的容颜,陈醇的往事。这不可能是他自己,这个人不是他。
好像伸开手穿过一段情怀激荡的流金岁月,他终于用指尖触到这张温热的面孔,陌生而又熟悉的脸。太像了,他好像在懵懵懂懂地照镜子。蓦然发现一张与自己极为神似的面孔而这人又不是他,难以描述的诡异和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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