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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库莱特放下他肩上扛着的小小身躯，是埃德尔利佐，侍奉怪物们的小女仆。哈库莱特听到奇怪的动静跑出去后，发现是埃德尔利佐在房间里偷偷摸摸不知道干什么，紧接着就听到斯雷因的召唤，于是把她也顺手一起带过来了。

她抖抖瑟瑟地站着，像一只挨了冻的兔子，不敢触碰任何人的目光。

“埃德尔利佐，过来。”说话的是蕾穆丽娜，女仆温顺地走过去，把她搀扶起来。蕾穆丽娜走到斯雷因面前，对他说：“斯雷因，一起都已经结束了。我……不会道歉的，但就算你恨我、讨厌我……我还是想你留下来……”

这个要求一定很过分吧？不然她为什么会从他眼里看到那么惊讶的目光？哎呀，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身体好痛？

斯雷因惊愕地看着一把刀捅进了蕾穆丽娜身体，那是一把餐桌上用来把烤牛肉切片的切肉刀，刀刃薄而锋利，刀柄还有好看的雕花。埃德尔利佐默默咬着嘴唇，她紧紧握着刀柄，然后用力把刀拔了出来。

鲜血迅速地渗透了蕾穆丽娜的衣服，她身体晃了晃，斯雷因连忙抱住她。

“不……”他大叫着，“蕾穆丽娜！”

“妈妈……妈妈……”刀子哐当掉地，埃德尔利佐捂着脸，呜呜地哭泣起来，“妈妈……”

蕾穆丽娜听着她断断续续的哭声，反而有点想笑。因为拥有力量所以她一直太过理所当然，以为埃德尔利佐永远不会反抗，但原来她一直没有忘记过是谁杀了她的母亲，是谁让她成为活在一群怪物之中的人。

这样的结局真讽刺不是吗？就如同她的出生和成长一样讽刺。

要说这么不堪的人生中唯一有意义的事情，那就是……我遇见你了，斯雷因。

斯雷因大声呼喊蕾穆丽娜的名字，伸手捂紧她腰腹的伤口，但没有用，血还是源源不断地流出来。即使她是个女巫，但她的身体依旧是人类。

“让我看看她。”伊奈帆对斯雷因说，接连失去身边熟悉的同伴，斯雷因的表情看起来无比脆弱，他与自己不一样，死亡对大部分生物来说都是不可逆转的事情。

“伤到了内脏，没有办法了。”伊奈帆查看了一下伤口，摇摇头。

“医生！你船上不是有医生的吗！”斯雷因冲动地拽住他的领口，“叫他来啊！叫他来……救救她……救救蕾穆丽娜……”

他一点儿也不恨这个女孩，他怎么会恨她呢？尽管是她唤醒了沉睡中的他与艾瑟依拉姆体内，尽管是她把致命的银弹送进艾瑟依拉姆小姐体内，他也完全无法恨她，这其实也是他想跟她说的话。

他绝对不能忘记漫长沉睡里醒来那一天，瘦小的女孩瞪着大大的、蔚蓝色的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里的黑暗比没有月亮的夜晚更浓更深。

柔弱的人类小女孩朝他伸出手，他感觉到血液流动在皮肤下的温度。

其实他们是那么的相似，无法融入身边的环境，感觉自己与所属的世界格格不入。于是唯有在彼此身边，才能感受那种孤独的、在黑暗中相濡以沫的微小温暖。

蕾穆丽娜的身体比吸血鬼脆弱得多，大量失血也带走了她全部的力气。

“不要……把我变……成……怪物……我受够了……当怪……物……”她断断续续地说，死亡已经捉住了她，但她偎依在斯雷因怀里，看起来那么幸福。

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斯雷因啊，就算是怪物，也是她人生中唯一闪闪发光的东西。

“斯雷因……活……下去……”

她听到伊奈帆刚才说的了，拥有灵魂的话可以转生。

所以，我宁愿在来世，以一个普通女孩的身份，再与你相遇。

第二十五章

夜幕再次笼罩整座庄园，城堡里的气氛已经完全不一样了。斯雷因站在花园里，他把蕾穆丽娜埋葬在这里，她不喜欢这个城堡，但这里又是唯一能保护她的堡垒，所以最终斯雷因还是决定让她在玫瑰花丛里归于安宁。

库兰卡恩是贵族之子，天亮之后，玛兹鲁卡要把他的尸体带回他家里，至于托尔兰、马利尔尚和费米安因为尸体已经七零八落了，他也没有办法。故事已经编好了，就说他们在海难时飘落到一座孤岛避难，结果遭到了野兽的袭击，同船来的人之中就只有他幸存下来，这是一趟十分悲伤和可怕的旅程。

海盗成员的两个成年男人与玛兹鲁卡协力把库兰卡恩的尸体抬回他们的船上，斯雷因在尸体怀里放了一个精致木匣，里面是艾瑟依拉姆小姐残留下来的灰烬。玛兹鲁卡没有说什么，斯雷因拜托他：“如果可以，请尽量不要让他们分开。”

玛兹鲁卡回答：“我明白了。”他曾经十分惧怕的吸血鬼少女，现在只余下灰烬，虽然打从心底觉得这是不洁不祥之物，但她临死前那一幕也带给他难以言喻的震撼。他想，向来温顺服从家族命令的库兰卡恩，肯定也做好了准备要为了艾瑟依拉姆与家族决裂，现在他们以这种形式在一起了，他也想多少为好友做点什么。

现在，这座城堡已经没有了主人，海盗们毫不客气地把财宝全部搬走，哈库莱特恨得牙痒痒，却又不敢轻举妄动，他焦急地四处寻找斯雷因，却发现他不在花园里，而且哪里都找不到他。

更让他不愉快的是那些厚颜无耻的海盗还指使他干这干那的，特别是那个叫界冢雪的女人，每当他想偷偷跑去找斯雷因大人，就会被她眼明手快地逮回来，哈库莱特总觉得她是故意的。

“那个……雪小姐。”埃德尔利佐揪紧裙摆，忐忑不安地问，“我想跟你们一起走，可以吗？”她现在总是跟小鸭子似的跟着她，虽然有害怕斯雷因和哈库莱特的原因在，但更多是她记得界冢雪对她说过“神不能拯救你的话，那也就只能依靠自己了”的话，总觉得如果能跟着他们，自己也可以成为坚强的人。

虽然她也隐约知道这群人也不是普通的人类，可是她也早就习惯与非人类一起生活了。

“哎呀哎呀。”界冢雪露出颇为困惑的表情，“这可要问过我们船长才行呢。”

伊奈帆拿着蜡烛，来到了城堡的秘密地下室，这里四周都是石墙，没有灯，外面的任何光线都照不进来，但摆放着许多增强照明的镜子，先来的人已经摆放好一些烛台，通过镜面的反射，光线足够把这个灰暗的地下室照得十分明亮。

地板上有一个非常巨大的魔法阵，上面的符文被磨损了不少，看来是很久之前画下的了。阵法中心是一副古董棺材，因为一直有人打理，棺材的木板依旧光滑，在烛光下泛着油润的光泽。

而棺盖上还烙着一枚逆十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