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孽啊,她想,媛媛和那姓程的,真作孽。
祁远的手机在屁兜里振了下,他颠勺的间隙把手机摸出来,屏幕上横了好几条消息,全数来自胡胖胖。
-你要买?
-都小女孩玩的东西,你疯了?
-你买那玩意儿干什么?
-说,你是不是恋爱了?
-你背着组织脱单,我恨你。
祁远觉得有点神奇,这货明明发的是文字,却发出了语音的效果。
半分钟后,忽然福至心灵的胡谦又补过来一条,“老大,你不是要和陶神玩儿吧?”
“是。”
“那你……保重。”
然后推过来一张名片,说:“这哥们过年七天全程无休,送货上门,保质保量,闪耀仙女棒,你值得拥有。”
说完,这孙子就可耻地遁了。
祁远把那人加上,说完了要求,买卖双方都相当干脆,脆完了,对方说:“仙女棒安全无忧,哄姑娘利器,小兄弟你挺上道,祝成功。”
“……”
但愿“姑娘”别把仙女棒杵他脸上。
鉴于祁远从小就有一种“孤儿心态”,除了年幼时期羡慕过别人是有爹有妈的崽,其余大部分喘气的时间里,他都对这种情绪都十分不敏感,能察觉到陶安然的不妥,他自认为要归功于还没来得及跳楼的智商。
陶安然去洗脸的时候,压在被角下的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去,这么明灭几下,连最后的挣扎都不算,就被主人遗忘在了温暖的角落里。
曹家的年夜饭无疑是热闹的,逼仄的空间里塞着满当当三大家子人,点一点人头,拢共十一口人。
曹蓝天在曹家行老大,下面一弟一妹,他们父母双亲早年病逝,只剩下兄妹三人,年节自然要凑在一块儿,这是割不断的亲情。
陶安然冷眼旁观,以一个尚且不成熟的视角判断,这一大家子人都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但好人也有会有好奇心,而不恰当的好奇偶尔会附加额外伤害,有时候是带给自己,更多时候是带给别人。
陶安然在众人探究的目光中分外窒息,无比渴望逃离,可一时又找不着理由——无论是做作业还是出去玩,在大年三十晚上都显得相当古怪。
“你电话刚才响了,”方才回屋拿游戏机的曹晓飞过来撞了下陶安然的肩,把手机递了过来,“我给拿过来了。”
陶安然抬眼,开天辟地头一遭觉得曹晓飞无比可爱,并露出了这一整天第一个笑容。
“……”曹晓飞仿佛受到莫大的惊吓,手一抖,差点把手机给掉进旁边汤锅里。
一旁,曹蓝天的胞弟笑说,亲兄弟就是不一样,甭管是不是一个爹,该亲的时候就是亲。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蒋敏的脸色立马就沉了下来,她默不作声地喝了口热茶,同时瞟着专心致志盯屏幕的陶安然,心生不悦。
祁远发了七八条微信,中间有三四张照片,拍的是他炖的汤炒的菜,还有两大盘饺子。前面第一条是问他晚上有没空,发送时间是下午,最后一条是“吃完了就下来,我在操场。”
这一条后面还有个未接来电,相隔五分钟。
蒋敏眼见她这养不熟的儿子看完手机之后就像坐在了一排针上,火气立刻就要翻涌上来,碍着□□双眼睛看着,只好压低了声音问:“大除夕的,还有事儿?”
“我得下去一趟。”陶安然摁灭了手机屏,看也没看她,站起来对曹蓝天道:“叔,我同学在楼下找我,我去一趟就回。”
曹蓝天还是笑呵呵的模样,“去吧去吧,好容易过个节,跟同学玩玩儿——多穿点,风大。”
陶安然绷起的神色一缓,“谢谢叔。”
顾不上在座众人望过来的或探究或责怪的目光,陶安然拎上外套便出门去了。
祁远坐在看台下面,脚边放着个纸箱,手里把玩着打火机。远远看见一个鼓鼓囊囊的身影,懒散地抬了下手,“这儿。”
北风如刀,贴地刮过去,吹起了几片彩纸,打着璇儿擦过陶安然的小腿。
他一抬眼,看见祁远席地而坐,两条长腿颇显无处安放地屈着,整个人被路灯打成一道剪影。那人身形修长挺拔,手里晃动的小火苗似有燎原之势,倏地就将他心底野蛮生长的荒草烧得寸缕不剩。
那一刻,陶安然觉得胸口间藏的某种情绪激烈地颤动,仿佛要破骨而出,寒风里,他听见了自己清晰的、如擂鼓般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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