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远凑过去,胳膊搭上了陶安然的椅背,两人头并头地挨着,呼吸的热气擦过彼此脸颊,隐秘的暧昧里带起一丝别样的颤栗。
由于距离太近,祁远几乎能看清陶安然侧脸上那层尚未褪去的细小绒毛,在白炽灯的光线里显得尤为可爱,他一时手欠,在眼前人白生生的脸蛋上掐了一把。
“啪!”
陶安然头也没抬,出手如电地在他手背被毫不留情地呼了一巴掌。
“专心点。”他说。
“遵命。”祁远只好左手抓右手,强迫自己屏气凝神,假装旁边这位只是一截卖相不错的木头桩子,而不是时常入梦调情的对象。
柳下惠实在不易做,祁远漫无边际地想,他也许得弄本《清静经》来读一读。
陶安然大概在朱姐那边练出了一套不以外力为转移的内功,讲题全程目不斜视,整个人像个清心寡欲的老学究,讲完了又抽出来一套题赛给祁远,说:“其实文科的东西远没理科的复杂,政史地连题海战术都不需要,基本上脑子里条理清楚了,就不存在做不出题的情况。”
祁远手里转着笔,问了个憋了很久的问题,“你以前在一中成绩就挺好,为什么选文了?”
陶安然颇自嘲地一笑,“想向我爸证明,不是只有学理才有出路。”
可惜,不管是跌进泥坑还是冲上云霄,那个人都不看见了。
祁远却恍然未觉似的“啧”了一声,“还是你们学霸厉害,我和胖子纯粹是学不懂数理化,可万万没想到地理也是好他妈坑的一门课。”
陶安然:“……”
不知道为什么,五中大佬的光环在这一瞬间忽然熄灭了。
陶安然出品的“白皮书”继史地两门课之后又补充上了政治和语文。随着他们高二下半学期课程的推进,“白皮书”里的内容也越添越多,后来一个本不够用,干脆又在后面钉了一个上去。
由于“白皮书”出现频率逐渐升高,后三排终于发现了这个了不得的秘密。
于是在四月底的一节体活课上,爆发了一场争抢珍贵学习资料的小型战争。
李浩和胡胖子义愤填膺,指责陶安然给祁远开小灶,张天桥站在后面起哄,宛如一座人肉塔,赵翔搓着下巴若有所思,最后决定站多数人的队伍,结果就出现了操场上祁远一打五的奇观。
“不行,陶神你不能上场。”徐娇娇在场边拦住陶安然,“好不容易他们有学习的热情了,你就让他们一下吧。”
陶安然看一眼篮球架下站的针尖对麦芒的六位,“一对五,我就算上去了也改变不了战局。”
剩下一句话他掖着没说,其实他就是不愿意看祁远孤单一个人在场上,连个能打手势打暗号的队友都没有。
至于“白皮书”,后三排群众想传抄借阅本来就没什么,只不过祁远犯了小气病,总觉得那东西是专门给他的,捂着根本不让别人碰。
祁远挑衅地看了眼对面的人墙,甩手把校服扔到了一边,扬眉道:“半场,5分钟,你们先拿分算你们赢,你们零蛋算我赢。”
张天桥居高临下一声哼,“你完了老祁。”
祁远手指一勾,“来!”
接近傍晚的球场已经没有了正午的热度,只有塑胶地面还残留着零星的热气。可陶安然现在站在场边却觉得浑身都给烘得躁得慌,尤其看见祁远跳球那一刻,热流简直在顺着四肢百骸乱窜,从腰杆到后脊梁一阵发麻。
球场上跑动的这个人,炽热、青春、恣意而嚣张,在夕阳的光辉下仿似被度了一层闪耀的金芒,叫人错不开眼。
那是一种要命的吸引力,所有的情不自禁都在这一刻得到了诠释。
他就是最好的,值得任何人为他骄傲。
六个人的比赛,不需要裁判,只需要一个掐表的。
徐娇娇被邀来当了这个临时的人形闹钟,孙不凡作为全班刚正不阿的代表,又被徐娇娇拉了壮丁。
五分钟,每一秒都像被抻开的扯面,难以得知长度般,掺杂着莫名的焦灼。
陶安然紧盯着那道灵活的身影,紧张得掌心微潮,甚至连眨眼频率都刻意降低了,就是不想错过他任何的动作。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去,就在徐娇娇吹响口哨的刹那,张天桥起跳投篮——
“咚”的一声,球擦在篮筐边上,弹了出去。
那短暂的一瞬,呼吸都像是暂停,直到篮球落在地上弹出界,陶安然才大大松了口气。
放开紧攥的拳,凉风带走了手掌里的潮湿。
祁远被剩下五个推搡着走过来,李浩在他肩上砸了一拳,说:“你他妈这是不要命了啊,疯了吧,为了几本笔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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