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你这个年纪才会在意这些,像我这个年纪,两个人在一起,觉得舒心,就一起搭伙过日子。”陈婉然最后说,“他人很好的,你要喜欢他,好不好?”
陈柯说:“好。”
等陈柯抽抽出空说要带顾金北去洗澡时,顾金北头一回拒绝了他。
“我怕水,不太想去。”顾金北说,他在炎热的夏天穿着严实的长衣长裤,流出的汗在衣服上印出一个大印子。
“好。”陈柯也没多想,就是看见他的穿着提了一句,“怎么穿这么多?”
他说完,似乎是想到某种可能性,便捞起顾金北的一只手,撸起他的袖子,看见了他手臂上的青紫。
大大小小、或新或旧,刺眼地落在顾金北白色的皮肤上,看着叫人心里不舒服。
“磕的。”顾金北把手抽回来,低头拉起袖子,遮盖好上面的伤痕,“你别问了,好不好?”
一个两个都这样,陈婉然是这样,顾金北也是这样,他们都在乞求他,他们尽力地掩盖已经被他窥见一角的真相,叫他装不懂。
陈柯无法拒绝他们。
“如果疼,可以来找我。”陈柯说,“如果再被赶出来,别蹲在门口,上我家去,你别怕。”
顾金北点头:“嗯。”
这么好的陈柯,他怎么能舍得呢?这是他人生第一个意义上的朋友,是将来谁都无法替代的存在。
大约是因为杨满国住在隔壁,所以夏茵并没有很快动手。整一个暑假,顾金北过得充实而快乐,他每天固定花几个小时看书写作业,剩余时间就去陈家坐坐。于仲满找他说过几回话,想从他的身上寻找突破口,他悟出了陈柯的重要,因此虽然速度缓慢,但确实慢慢地在顾金北严实的心里凿开一条缝隙 。
在于仲满寻着方法试图与顾金北谈话时,陈柯对于这个男人的了解也更加深入,他曾寻到机会同顾金北说:“你离他远一点,就是……那个于叔叔。”
顾金北说:“好。”
顾金北这点很好,他不问为什么,就这样满口答应,哪怕就只是口头上的承诺,都叫陈柯觉得开心:看,这个人是相信我的。
等到暑假快要结束时,陈柯被卢伟建堵在路上,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儿八经地见过面了,那些在一起谈笑的日子像是一阵风,轻轻地就刮过去,没在他们心底留下半分痕迹。
陈柯原本想当做没看见卢伟建,但卢伟建叫住了他:“陈柯!”
陈柯不想停下的,但他的脚违背了他的意志。
卢伟建说:“孙佳倪……出事了。”
陈柯说:“哦。”他不太明白卢伟建想表达什么,或者说,他并不关心这些事。
“就只有一个哦吗?是你给她钱打胎,现在她出了事,你就只有一个哦吗?”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卢伟建的嗓门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路人的眼睛像是探照灯一样扫视过来,叫陈柯心里不舒服。
卢伟建一个跨步上前,揪住陈柯的领子,扬起手臂想给他一拳,陈柯下意识地去挡,但卢伟建最终还是没有下手。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手臂上虬起青筋,但最后如同卸力一般落了下去。
陈柯忽然发现了他手臂上的纹身。
“她……她去小诊所打胎,结果大出血,进了大医院后,医生说她以后都不可能再生育了……”卢伟建说,他的眼里迸射着愤怒地火光,“那是我们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
陈柯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读书读得太少了,居然都没有反应过来:“你的?”他困惑地说,“不是刘武的吗?”
这话像是平底一声雷,叫卢伟建整个人如同被劈了一般愣住了,他好半天才僵硬地动了动五官,张嘴的时候声音都是哑的:“你说什么?”
陈柯去掰他揪着自己领子的手,卢伟建太用力了,勒得让他快要不能呼吸:“你……你先松开。”
不知这回是什么原因,卢伟建的手充满了力量,陈柯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成功地把自己的领子解救出来。等到周围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卢伟建才慢慢地松开手。
陈柯的领子被拎得皱皱巴巴,但他来不及管这些。他转身就走,身后的卢伟建也没有跟上来。
上楼梯的时候,陈柯听到于仲满在跟人说话:“……如果觉得疼,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回答他的声音是耳熟的,陈柯一听就知道是顾金北:“不疼的。”
陈柯走上去,上面的两人转头看过来,顾金北见到他就笑了:“陈哥哥。”
于仲满则是冲他笑着点点头。
陈柯只回了顾金北一个笑。
“要去我家吃饭吗?”
“好。”顾金北从地上站起来,偷摸地把手指放到裤子那擦了擦,留下几道灰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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