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谁……你……你是怎么上来的!”人群中有个大胆的绅士,颤着指尖,扶着自己快要歪倒的礼帽,吞了一口口水,强自镇定地问出了这句。
掩在布料下的唇,似是发出了一声屑笑。继而众人听到了一个年轻的声音,说的虽是英语,却有着明显的东方口音。
“呵,不好意思,你们楼下的保安非要问我拿请柬,我没有那东西,他们便用枪无礼地指着我,所以我只好……”说着,他略转过一点头,瞟了一眼那呼呼漏着风声的玻璃窗口,“我只好换一种方式上来了。”
换一种方式……就是在毫无凭靠的百米高空,脚不踏地悬空飞上来吗……他,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众人在心中打着惊叹号,有个女士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你,你究竟是谁!你来这里打算做什么!”问完,她又战战兢兢缩着脖子,躲到丈夫后头去了,像是生怕白斗篷的年轻人,会将她抓走扔下高空似的。
年轻人一步、一步,凛着神色,踏着沉着笃定的步子,朝展厅中央、陈列着古画的玻璃展台走来。他边走,边从斗篷下伸出戴着白手套的两手,缓缓地举高,在众人紧张的注目中,缓缓扯掉了自己的一只手套。
众人这才看见,他露出斗篷外的一截手臂上,不仅爬满了病态的红斑,且他暴露于众目睽睽下的指尖、本该是长甲片的地方,竟结着一片骇人的紫黑色血痂。
天啊,他究竟是什么人,都市传说中的妖怪么?
蒙着面的怪人终于回答他们了:“我就是画的主人,那个你们口中、神秘家族的后人,我来这里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要——”
话音未落,他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疾步上前,将脱下手套的那只手,按在了厚厚的防弹玻璃上,用众人听不懂的古老语言大喝一声:“镜山齐氏,御狩苍生,灵随心动,万化自生!破——!”
众人望见,他那覆在玻璃上的手掌,突然耀起了白光,但只如昙花一现,很快就熄灭了。本该连枪击都牢不可破的玻璃上,竟缓缓裂了一道缝隙,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像落地窗的普通玻璃那样,轻易地就碎裂。
众人屏息凝神,没人敢轻举妄动。
年轻人蹙眉收了下掌,又再一次凝神,念出了那咒语般的一句。这一次,聚于他掌下的耀光,犹如煊昼般明亮,众人还来不及眨眼,便目睹了二十毫米厚的玻璃层,被不可思议的能量生生震碎,而里头的那副古画,竟毫发无伤。
那双看起来伤痕累累,却又无坚不摧、让人震慑的手,甫一抚上,古画表面的神秘保护物,那露在面罩外、原本淡然得染不进一丝烟火的眸里,忽地露出了悲伤,和无限的温柔。
他在那层“透明釉”上,反反复复摸了好几下,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取了画,卷起来握在手中,才将方才打断的半句续下:“我就是要它,物归原主。”
正在这时,展厅的门被大力踢开了,一道道深红的激光,星星点点地瞄在了他的额上和心口。待发现异样、从楼下乘电梯火速赶来的保安门,终究还是慢了一步,价值千万美元的镇馆之宝,已落入了盗画者的手中。
第146章 红斑瘟疫
生怕名画受损,且保安们心下也害怕,这个能凭空飞身而上、突入大楼的人,究竟还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诡异力量。因而没有人敢随意开枪,而是静候命令,等待着齐亚尼尼先生的进一步指示。
谲慢慢地抬手,示意保安们按下火力,先别妄动。随后他客气地转向了自称画主的年轻人,沉声道:“贵客自称是齐氏后人,请问有无身份凭证?”
年轻人微睨一下眸子,似用了短短一秒,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月白的兜帽被猛然掀去,掩面的口罩也被扯脱,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张与千年古画中、一模一样的脸,活生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可要说一模一样,也并不准确,如果说古画上风华绝代的美人,是一块精雕细琢的完美良玉,那么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位年轻人,就好似一个残破不堪、到处打着褴褛补丁的破偶。
他没有了美人那一头、似苍穹星河的黑瀑秀发,却像个方才出狱的刑囚一般,顶着一个、只生了短短寸发的光头。消瘦的下半张脸庞上,爬了两片触目惊心的红斑——想必他身上也是,怪不得炎炎夏日,他依然要密不透风地罩着斗篷。
要说难看,他似乎已够得上令人骇然的标准,可不知怎的,唯独他那双清亮的眸子里,不屈不熄的神采,叫人惊艳,叫人喟叹,叫人相信,那远隔着千年的画中人,定然与他有着妙不可言的奇缘,而那如含着一汪深泉的眼眸里,藏着一个一言难尽的故事。
谲又一次举起了手,而这一次,他直接挥走了所有保安。保安们带着好奇,从门外退出去了。
齐悦见状,内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自从两年前,他为了放餮离开而撤了阱阵,甘愿自断了十甲,再也变不成饕餮的祭品之后,他那作为邪神的容器而生的身子,由于再也没有了主人的“雨露”滋润,就像鲜花失去了肥料土壤,而逐渐呈现出枯萎凋敝之象。那就像是一场无尽的瘟疫,丑陋的红斑在他原本白皙柔嫩的周身肌肤上,开始不可遏制地蔓延,时而发作的、火烧火燎一般的疼痛,在时时提醒着他,永失所爱、被餮抛弃的凄凉。
而他本就低微的灵能,也随着阱阵的消逝而褪去了大半。他的灵力一天比一天微弱,实在走投无路、无计可施的情况下,他只有冒险一试,希望用积蓄多时的最后一点灵力,犯下一桩、能引起媒体关注的滔天大案,希冀着,如果餮的心里,对他尚有一丝丝未了余情的话,他能在最后的关头,出来见自己一面。
因而刚才,设法震碎防弹玻璃,已几乎是他所剩灵能的极限了。虽然他此刻依旧抬着手,作势可以再伤人一回,口里毫不示弱地虚张声势,可他心里清清楚楚知道,如若刚才摘下面罩的一刻,他赌输了,那么自己就可能,已丧生在乱枪扫射之下,而毫无还手之力。
齐悦重新掩上面罩、兜帽问道:“齐亚尼尼先生是吧?现在,我已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请问,我可以拿着属于我的画走了么?”
然而就在此时,随着保险栓拉开的声响,一支枪被抬了起来,黑洞洞的枪口,毫不犹疑地对准了齐悦。
“来呀,你倒是再表演一次刚才的戏码给我看看啊!”静观许久的沈清尚突然开口了,一开口,便是当年飒骋黑道、不惜以命相搏也毫不退让的凌厉作风,他瞪着怒目,一手举枪一手指着自己的脑袋咬牙切齿道,“你他妈的再来啊!有种冲着我这里来!看看是你的手,震碎我的头盖骨更快,还是我的子弹,把你的心室打个对穿更利索!”
齐悦怔住了,他没料到,还真有不怕死的。
幸而在这时,沈清尚的丈夫谲,抬手按下了他爱人、灌满了煞气的枪口:“小清,你这样对客人,显得咱们太不礼貌了。既然齐先生已经证明了自己是画中人的后代,我们也不该为难他。我相信,齐先生今日借画,自有他的理由。”
随后,他有礼地朝齐悦点了点头,略扬了唇角道;“齐先生,画您需要的话,可先拿走,日后若有机缘,再归还也不迟……”
话还未完,齐悦的身影,已经消失于大厦碎窗口外的沉黑天际了。
谲满脸轻松自在地坐回去泯红酒。
沈清尚噘着嘴,不满地坐到了谲的腿上:“老公,凭什么这么便宜地放他走?那画,咱们可是花了不少钱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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