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阿罗收拾完,玉衡打起坐来。
山简见没分给自己一个眼神,翻了个身。他头顶上的阿罗这么大个人了,睡觉还含手指。
山简脖子酸,把窝做一团的阿罗当做暖炉,塞到自己怀里。肚子上多了一份重量,山简偷瞄正在打坐的冷面仙君。
山简:看我!
山简:快看我!
玉衡感受到时不时飘来的目光,总算抬起了颇为金贵的眼皮,道:“有事?”
冷面仙君的声音清冽好听,山简急忙抱起小阿罗,贴到玉衡跟前去,从兜里掏出个形似蟾蜍的小玩意儿来,献宝一样:“江苏那边来的玩意儿,能够学公鸡叫,还能报警咬人,有趣?”
蟾蜍适如其时地叫唤了两声,“喔喔喔——”
玉衡合上眼,打坐。
山简:“……”
山简搜肠刮肚,仙界最近还发生了什么大事?大伙儿不都吃喝玩乐唱小曲……诶等等!
他灵光一闪:“有个秘辛!东海第十五个女儿胭脂出嫁了!嫁给了西海的那个糟老头!”
玉衡动了动眼皮,没理他。
山简将锲而不舍发挥得淋漓尽致:“还有个秘辛!不知道哪家的公子犯了事下凡历劫去了。”
玉衡这回是睫毛动也没动。
山简:“……”
山简泄气,噢地一声,默默回自己的躺椅上准备和阿罗一起打呼。对于每日只需想着如何消磨时光的山简仙君来说,想方设法让玉衡稍微理一理他,是他这千年来的生活动力。
玉舒山上常年闭门谢客,山简是唯二常来刷存在的。另外一个么,就是三皇子殿下本殿了,只不过没有山简仙君来得这么勤。玉舒山后山有一大片竹林,都是玉衡仙君亲自种下的,玉衡不在书房画竹子,多半就是在后山竹林。
啊陀抱着半人高的画轴往内院的阁楼走,雪地里留下一串小小的脚丫子印。
仙童永慕,也就是阿陀,刚来到玉舒山时,还想当然地背了一大串赞扬竹子的诗词,好讨他家主子欢心。什么高风亮节胸怀坦荡清雅脱俗,怎么好听怎么来。当时觉着君上喜欢上竹子实在是太对味了。你瞧,君上那张脸君上那身姿,君上那风骨,不染纤尘一美人。
听闻三皇子殿下把他和永康派去给战神仙君了,阿托欢喜了好久,要是什么时候君上突然慧眼发现他这块璞玉,大发慈悲教他个一招半式,他就可以早日飞升,当个小神官。
现在想来,自己当时还是太年轻,君上他除了风骨格外清冷,平日里连个人都格外清冷。
阁楼里已经堆了近千年份的画轴了,清一水的竹子,清一色的水墨。阿陀找了个地方搁下玉衡刚刚画好的竹子,就原路回去了。
回到书房,君上不知哪去了,只见阿罗与山简一同安眠。
如此这般颓废懈怠不思进取,阿陀头疼的厉害,一把抓起尚与周公一同摸鱼的阿罗,怒声:“晚膳,要准备晚膳了!”
还有一句啊陀没有喊出来,睡,你就只知道睡,整天都在睡!
阿罗傻傻地睁开眼,然后迷迷糊糊地靠在啊陀肩上,流口水。
君上自是早已辟谷的,就连那个终日游手好闲的山简都有几分深厚的法力,晚膳只是两个仙法低薄的豆丁为自己准备的。啊陀觉得自己这千年来浪费光阴,一点长进没有,千年前是这个模样,千年之后还是这个模样,糟心得后槽牙疼。他拖着又睡过去的阿罗往后厨去,闷头闷脑地对付一顿。
第二日,雪停。玉衡仙君画完竹子,便原地消失了。只要君上不画竹子,是不需要啊陀阿罗费心侍在一旁的。实话说来,基本连个影儿也难找。
山简又悄悄地溜进了玉舒山,啊陀在前院中苦练剑招,阿罗在花树下睡得香甜,呼儿一串一串的。
看见山简,啊陀向来没什么好脾气,拿剑指着山简,朗声:“玉舒山什么时候想进就进了?”
山简避开一副保家护主模样的小豆丁,打了个呵呵便往书房跑。
书房没人影,山简也没乐趣了,折回来蹲在阿罗身旁看着啊陀挥动木剑。山简自己的剑法就一塌糊涂,看着啊陀乱七八糟的走位,颇为同情。遂上前打肿脸,装了个教书先生的模样。
可惜,啊陀原先按照自己独特的剑招来,虽然旁人看得惊心动魄,却勉强能发挥一点阴森的剑气。山简这一通瞎指点,陀小豆丁就彻底成了个耍大棒的。
啊陀眼角抽搐,态度却十分谦和,诚恳谢过山简的一番指教后,急忙把人撵走,道:“君上在后山竹林。”
山简扬长去也。
在雪山竹林摸爬滚了半天,才瞧见竹林里一个白影,背对着他,正在舞剑。虽然常在玉舒厮混,俨如半个玉舒人,山简也极少见此剑出鞘。玉衡手里的,是赫赫有名的惊蛰。玉舒山上的藏宝阁有许多八方而来的宝贝,惊蛰是其中最为要命的一把,祖上传下来的,能开天辟地,下万丈惊雷。
天动地动,林叶翊翊,天际隐约有雷龙蛰伏。山简差点被卷进风口,只能死死地抱紧身边粗壮的竹子。
风起云涌,尔后风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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